<b></b>“我的父亲姓刘,母亲姓柳,本是碧水镇上寻常的生意人家。十几岁时父亲生意失败,被迫到街上混生活,”
从未与别人说起过幼年往事,刘忠元有些赧然,清了清嗓子,道,“我年龄小,没有饭吃,总是想尽办法去偷些钱财。终于有一日,被人抓了现行。那人是个富商,身边跟着的几个打手险些将我打死。”
那时刘忠元用双手护住脑袋,蜷缩在地上反抗不得。视野里只有几只漆黑的靴子,踢得尘土四溅,呛得他眼泪鼻涕直流。
突然间,那些仿佛泄愤般的大脚们停了下来,两只白靴拨云见月似的,给那些漆黑的靴子分开。
刘忠元从手臂的缝隙间抬眼,在那样窘迫的境地中,他见到了一名女子。
改变了他一生的女子。
那女子穿一身月白色的素色劲装,披着绯色的丝织斗篷,衬得下颌秀尖。细碎的额发遮不住一双晶光璀璨的眼睛,那双眼瞥向刘忠元的时候,他感到一阵炫目。
“你们怎么欺负一个孩子?”那女子噌啷一声亮出剑来,动作干净利落,像一只威风凛凛的凤凰。
富商定睛一看,扬手止住打手们,轻蔑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苏府的二小姐。您不好好地在家抚琴绣花,又来街上充侠客了?”
众打手听了也是一阵哄笑。
原来那飞扬的女子姓苏,名袖,是碧水镇当地望族的小姐。这苏家是书香门第,苏袖却不知道从哪个茶馆里听了些江湖逸事,心下向往,从此沉迷舞刀弄剑,还跑到青城上的道观里求了个挂名弟子。
听到此处,裴轻舟仿佛找到了知音,立即对那女子生出许多好感,欣然道“原来是一名女侠客!还跟我与我爹师出同门呢!”
顿了一顿,又怒道,“那富商说话忒叫人不爽,怎么见人家是女子,会些武艺,就要出言嘲讽。”
刘忠元嗯了一声,好像给孩童讲话本似的哄她,“放心吧,裴女侠,苏姐怎么会教那种人三言两语就欺负了。”
刘忠元所言丝毫不掺水,当时面对一众大男人的讥笑,苏袖面不改色,清叱一声。
谁也没看清她到底出没出招,只觉眼前剑光一闪,再看苏袖,已是收剑入鞘。
结果却是,富商和打手们笑不出来了。
富商未被刘忠元得手的钱袋,本来捏在手里,只觉得手腕一轻,低头一看,钱袋被剑划了个底儿掉,银子啪啦啦地往地上跑,铜钱也铛啷啷地到处滚。
“银子!”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捡银子,苏袖看也懒得多看一眼,转身扶起了刘忠元。
她的衣装这样热烈,动作却无比轻柔,刘忠元隔着破烂的衣物,感觉到一双如春日暖阳般的手,心里也涌过一阵暖流。
“姐姐!我不偷了!”刘忠元期期地说,“我能跟你学武吗?”
在刘忠元充满期待的眼神中,苏袖笑着点了点头。
苏袖将刘忠元接到苏府,待他如亲姐一般,给他治了伤,督促他读书练武,教给他许多道理。
忆到此处,刘忠元微微笑道“苏姐的剑法潇洒灵动,我只能学个皮毛,觉得十分丧气,她便安慰我说,见我下盘天生稳当,不如潜心修炼轻功,就算打不过,也要跑得快,只是不许再做坏事,要做个光明正大、顶天立地的汉子。”
“我答应了苏姐,”刘忠元双眉一沉,“可我没做到,仍然是做了五年的贼人柳伶人,轻功还是用来偷东西。”
“那后来呢?她是怎么”裴轻舟见刘忠元伤怀,忽地想起苏袖这人的结局,咬紧了嘴唇。
刘捕头瞧了裴轻舟一眼,涩声道“后来我离开了苏府,凭着苏姐教给我的武艺,从一个小衙役做起,慢慢地成了个捕快,等我写信给苏姐报告近况的时候,才知道她已经出嫁了,嫁到了颇有名望的医圣方家。我始终没能再见一面活生生的苏姐。”
“你的意思是,你见到了她的”裴轻舟声音沙哑,有些说不下去。
刘忠元怆然点头,“是的,我见到了她的尸身。十年前,我跟着一个江湖老捕头去了一处灭门案的现场,没想到那地方,就是方家。”
回忆飘到那一日,是个北风呼啸的雪夜。
时近黎明,雪虽然停了,视野依旧不大分明。
方府宅院中飘着血气,血气中更浓厚的是腥气。
起初刘忠元还不知道那是怎样一股腥气,按理来说,空气冷冽,气温极低,捕快们来得又快,尸体不该有那样的气味。
待刘忠元进了内宅,只见乱草丛中影影绰绰,刹那间竟如箭般射出几条蛇来。
好在多年习武,他反应极快,步子更是快极,闪身挥长刀,刀光过处,满地的蛇首吐着惨绿惨绿的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