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幽深,举头可见一隅穹庐青天,白云徐徐飘过,低头巷道中却是一片了无生机的寂然。
墙角爬着潮湿的大片绿苔,几株曾经顽强的植被,在阴暗的境地中,早已撑不过去,枯残的根茎仿佛伏地的竹节虫般,在墙缝漏过的细风中摇曳。
乱根中伸出一枝黄花地丁,乳白色的绒球,似是这巷中升起的一颗太阳。
劲风掠过,羽状的柔软绒毛忽地脱离开去,自由地飞往高墙那头。
催动它们飞散的劲风,来自一柄剑。剑锷雕着雀儿,振翅欲飞。
——灵雀剑。
纵使巷中极暗,却有清光闪过。
正是剑光。
灵雀剑青光骤起,锋利又清冷。正如持剑的裴轻舟,凌厉之气迸发而出,
“不识公子,束手就擒!”
她飞身向着不识公子刺去。
不识公子一撩外袍,脚尖旋起,与剑锋擦身而过。手腕倏地一抖,袖口抖落,伸出一只黑气缭绕的掌来。
掌力带风,如乌云压境,城池欲摧,滚滚地朝裴轻舟的额上盖去。
——正如他方才杀害上官越一般。
裴轻舟早有防备,一个翻身跃起,手臂回撤,以剑柄格挡住不识公子的掌风。
铮!
浑黑的掌力自剑柄末端汇入,顿时灵雀剑身震颤不止。
裴轻舟紧握剑柄,注入真气相抵,一正一邪两股内力在剑身中相撞相斥,剑身几经铮鸣,最终将其化解,两股气劲如巨石崩裂,化为无数碎片四射而去。
最后一缕黑气也消散了。
灵雀不愧是把好剑,经此折腾,青光不减,锐气尤盛,以真气漫过一遭,剑身反而更加清明。
裴轻舟趁机一振长剑,将不识公子震退半步。随即如蜻蜓点水,足下轻点几步,与不识公子拉开距离。
这巷子不宽,裴轻舟发觉长剑施展不开,当机立断,收回剑去,从袖中抖出短剑,再冲入巷尾。
“聪明。”不识公子甩一甩衣袖,沉声道,“只不过,选择与我近战,又显得你很蠢。”
裴轻舟声音清越,在巷中回荡,“到底谁蠢,试过再说!”
经过前一次在落桃山庄内交手,裴轻舟深知不识公子作派,再不留招,一剑一剑地,直往要害上刺,渐渐占了上风。
不识公子边打边退,脚下一软,踩进绿苔,原来是人已退至巷尾高墙。
“剑法不错,不过,小打小闹也该结束了。”
虽开口嘲弄,不识公子却不敢大意,几十招过后,领教了裴轻舟的厉害,决定避免与她硬碰。
说话间,手一扬,袖中忽地蹿出数条箸般粗细的小蛇来。
小蛇甫一蹿出,裴轻舟变攻为守。不识公子趁机横踏墙砖,身影划出半弧,跃向另一面墙去,再陡然转身,人已至裴轻舟的后心。
裴轻舟前有小蛇数条,后有不识公子阴风将至,仍临危不乱,以快抢攻,率先解决身前麻烦。
几片剑光交织成网,如钢条的网,将小蛇绞成几段。
凛然回头,不识公子身后,隧道似的巷子沉沉,衬得入口处极亮,像一口光芒汇聚的井,恍惚不真。
裴轻舟却笑了,眉眼间仿佛驱散了寒意,一面刺出短剑,一面扬声高喊,“你来了!”
“来了!”
话音未落,那巷口光之井处,五点白日流星飒沓而来。
仔细看去,那流星是五枚断魂钉,而那扬袖发暗器之人,笔挺立在阳光之下,白衣上洒落金色光芒,如降世谪仙一般,不是万子夜又是谁?
不识公子听见破风声响,眼中精光突现,猛地卷袖,再放出五条小蛇。
五条小蛇如柔软的绳索一般,缠住断魂钉。钉刺穿破蛇身,速度却也不似初始迅疾,这才让不识公子堪堪躲过。
五枚断魂钉擦过鬓发衣摆,连根没入墙中,可见万子夜运功的劲气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