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犯人都是常和鬼子打交道的,深知鬼子喜怒无常,阴险无比。唯恐鬼子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挖个坑让他们跳。
如果他们贸贸然跑出去,被冠以‘企图越狱’的罪名,结果被鬼子乱枪打死,那才冤屈呢?毕竟他们各人知自家事,至少罪不至死不是吗?
好嘛,一不动都不动,谁也不想做出头之鸟。
所以牢房里的一干人犯,在黑暗中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看着大开的牢门,仿佛是不知名的野兽张开的大口,一旦进去,恐怕连皮带骨被撕扯干净。
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迟迟不敢动弹。
牢房、走廊,包括外面像死一般安静,而且伸手不见五指。莫名的沉默、压抑、惊惧、焦躁,充斥在每个犯人的心头。
这才是最煎熬人的。
鲁迅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犯忍受不住,鼓噪道
“去的,老子受不了了!该死的娃娃卵朝天,哪怕是阴间鬼道老子也要闯一闯,大不了被鬼子杀了,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喊完后,只有回声在走廊里回荡,依旧是动静全无。
或许是喊话的犯人觉得脸挂不住,他只好大着胆子,小心翼翼,一步三挪走出监牢、走廊,来到楼上。
这一看,警署连半个人影也无,那还等什么?还不趁此机会溜之大吉?结果,这小子深谙一个人跑目标小的道理,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闪人。
监牢里的人犯无不竖耳,凝神细听,只听到一个人脚步声远去,然后又是一片死寂。
有一就有二,监牢里也有团伙犯罪的,推举出一人再出去探探情况。
这下,整个警署空无一人的消息再也瞒不住了,一干人犯纷纷夺路而逃。
他们大批量逃走的时间,也是任自强送人上船的时间。可想而知,这些人犯对着打开的牢门煎熬了多久!
再说这帮人犯有腿脚麻利的,也有受过刑罚有伤在身的,而且也是几十号人,不在少数,这一散开,动静就大了。
好死不死,有运气不好的人犯,正巧碰上满日租界像无头苍蝇似的,正在找人的巡捕。
于是被巡捕逮了个正着,犯人自然是把白帽衙门空无一人的消息,竹筒倒豆子,抖了个干净。
巡捕们才不会相信他们的东洋爹会善心大发“你说什么?警署里没人啦?是太君放你门走的?”
这队辛苦了一天一宿的巡捕找人无果,正好拿越狱的犯人向鬼子交差。于是,带着滑天下之大稽的念头兴冲冲回到警署。
一看,犯人果真没说假话。
巡捕们为鬼子当了那么久的狗,还是有些眼力劲的,很快发现警署的异常。
巡捕们虽然对警署里其他人消失不见想不出所以然,但是大门口值班室的电线、电话线明显是人为破坏的,他们能拎得清。
而且办公楼里除了家具外,连张纸片都没留下。
巡捕们脑子里升起个问号“难不成一夜之间,鬼子爹不告而别或是搬迁至新的住所了?”
群龙无首尚且乱,何况是一帮仰人鼻息过活,惟命是从的狗腿子?
这队巡捕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到了早晨六点,随着回到警署的巡捕越来越多,看到此情此景,不出意外乱了套。
有脑筋灵光的小头目这时候想起警署的直辖部门,近在咫尺的小鬼子领事馆,于是就跑去问询。
领事馆的鬼子起初感到很荒唐,好像听到愚人节的笑话一般“怎么可能?不说领事馆是警署的直接上级,单说警署离这么近,他们要闹这么大动静岂能瞒过我们?”
但见巡捕们赌咒发誓,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领事馆鬼子才感觉事态严重。
于是兵分三路,一路层层上报,一路联系警署高官和久进吉之助等人,一路去警署探查详情。
别小看鬼子领事馆工作人员,他们一般都有第二层身份,都担当鬼子的情报人员。他们探查现场,分析案情可不是狗腿子能比拟的。
他们轻易从现场遗留的一点血迹,以及掉落地上的一些带血的牙齿中发现端倪,这不仅仅是失踪案,还牵扯到暴力打斗。
他们还发现军火库大门虽然完好,但打开后才发现里面的库存军火全不见了。
同时,联系警署高官的消息也反馈回来,纷纷表明这些人昨晚没回家或是宿舍,都在警署值班。
在这里点明一下,白帽衙门和警署宿舍不在一处。否则,绝对会被任自强一锅端。
如此一来,傻子也知道白帽衙门出事了,这里发生的惊天变故才大白于鬼子面前。
紧跟着,鬼子宪兵队办公楼失火,人员全部失踪的消息纷至沓来。
而且,鬼子驻屯兵也发现异常。毕竟交界处的看守是属于驻屯军的,前去换班的鬼子兵发现原有看守不见了,而现场明显留有打斗痕迹。
这也怪任自强,当时只顾着干脆利索下狠手,收走鬼子尸体和枪支,其他懒得再管了。
这下,不出所料惊动了鬼子驻津门一文一武两大长官,鬼子总领事川越茂和驻屯军司令美津美志郎都坐不住了。
连警署带宪兵队还有驻屯军,一下悄无声息不见了一百八十五人,其中不乏鬼子高官。
两处在押的犯人不见了不说,而且警署和宪兵队的军火库被洗劫一空。
这无疑给正不可一世,踌躇满志的津门鬼子当头狠狠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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