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洒下,偌大的舞台被分割成两个不同的空间,一边是到处金碧辉煌,却仿佛蒙了尘一般,黯淡无光的歌舞厅,一边是简陋的房间,却处处喜气洋洋,彰显着欢快的气氛,然而点燃的红色蜡烛,有一滴蜡油垂落,招示着不详。
一方舞台,两个世界。
婉转,凄凉,甚至还有点漫不经心的曲子响起,白玫瑰一席精致淡雅的月白旗袍,站在空荡荡,已经尽显颓势的表演台上。
没了响彻云翔的音乐,也没有了穿梭如织的人群,有的是歪七扭八的椅子,有的是红酒洒下的污渍,已经红的发黑,就像血迹一般碍眼。
白玫瑰的表情很平静,如一缕暗香妖娆在心间,让人捉摸不透,又好似清晨的雾霭,飘渺无痕,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曲音似有若无的在大厅里游荡,直到那个人的到来,才仿佛有了实处。
白玫瑰张开嘴,仿佛想要叫那人的名字,然而出来的声音,却是凄婉惆怅的曲音。
两人对视一眼,白玫瑰转开眼,眼神里都是空茫。
韩城默默扶起一把椅子,整理衣衫,坐好,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在台下欣赏艳名在外的白玫瑰高歌一曲。
无声的默契。
曲音继续,可白玫瑰的视线却越飘越远,她好似看到了大院里小姑娘活泼的玩耍,看到书房里男人抱着小姑娘读书,看到内宅里女人在绣粉色小裙子。
也看到了朝堂上,身着官服的男人以死鸣志,看到了男人死后,小姑娘被欺负的很惨,悄悄藏起来。藏起来自己,也藏起了心。
她已经藏了许久许久,今天终于站出来了,从容的,淡然的,等着死亡的降临,就和她的父亲一样。
韩城看着台上温婉典雅,楚楚动人的女人,思绪也回到了从前。
初见是惊艳,第二次就入心了,相处日深后,却成了痛苦而清醒的认识。
这是他的仇人,是和他一样有着坚定信仰的爱国的仇人。
他们本该惺惺相惜,奈何错生在了敌对国。
曲调变得高亢又绮丽,韩城回过神来,和白玫瑰对视一眼,纵使有千言万语,但他们谁都不能说,也不必说出口。
眼神的第二次交汇,他们心里都明白,丧钟已经敲响,在催促着有人下定决心。
大厅里冲进来一堆士兵,他们拿木仓指着白玫瑰。
然而可能是此刻的白玫瑰过于美丽,好似神女下凡般圣洁,而变了调的曲子,也仿佛带着魔力一般,听得他们心酸到心痛。
有人想起了家乡,有人想起了倒在身边的战友,这一刻,占领魏州的喜悦不在,只留下战争过后的悲痛。
正当所有人即将落泪时,音调又变了,变得壮烈,变得从容,变得无所畏惧!
众士兵精神一震,抬头向舞台看去。
白玫瑰最后看了韩城一眼,那一眼好似包含万千星辰,有不舍,有难过,有期许,最后却统统化作了一句话此生,无悔!
“砰——”
白玫瑰倒地,洁白的旗袍上,染上点点血色,渲染出一大片一大片的鲜红,好似成了艳丽的红旗袍。
红玫瑰登场,在红旗袍的衬托下,风情万种,婀娜多姿。
她笑着摆好酒杯,桌上有红酒,红蜡烛,四周也是喜庆的红,红色的床单窗幔,红色的家具装饰。
红玫瑰看着这喜庆的一幕,笑了一下,不似刚刚的欢愉,淡淡的,有点空洞,还有几丝茫然。
可是下一秒,她又恢复了之前灿烂的笑容,妩媚而多情,甚至还带了点小姑娘的烂漫和天真。
韩城推门进来,“我回来了。”
略带腔调的魏州话,惊艳了台下的评委,刚刚洛霜的曲,就已经叫他们回不过神来了,怎么会有这么奇诡又动人的曲子,让人如痴如醉,如疯如魔?
可惊艳过后,评委们的心都高高吊起,生怕开头调子起得太高,后面的人接不住戏。
然而他们多虑了,韩城接得从容不迫,就连语调也变成了带有一丝京调的魏州话。
而于婉希就更出人意料了,魏州话意外的标准,并且还会在语末,带上若有似无的钩子,这是她一个欢场老手惯常的说话方式。
“回来了呀,快,快进来看看,我准备的新房,好不好看呀。”于婉希欢欢喜喜的跑到门口迎接,眼里有期盼,还有不易察觉的绝望。
韩城一顿,露出最温柔的笑容,他先是打量了房间一圈,然后语气轻柔,“好看,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娶你,只是这样太简陋了,会不会委屈了你?”
从歌舞厅离开,两人就租住在这间破屋子里,红玫瑰拿出所有的积蓄,来置办这些喜庆的物件,为的不过是一场婚礼。
于婉希双目含泪,笑容却灿烂到打动人心,让观众知道,她是多么欣喜于嫁给这个男人。
然而眼泪的后面,是遮掩不住的幽怨和恨意,怨你不是良人,恨你的欺骗和隐瞒。
韩城仿佛无所觉,牵着于婉希的手,在众人的见证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然后他们坐到桌前,拿起了桌上的红酒杯,轻轻的碰杯。
这样不伦不类的婚礼流程,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因为男女主人公的眼神,实在太痛苦太煎熬了。
他们互相对视的时候,都笑着,温柔而饱含深情的看着对方。
然而等眼神错开,却流露出无限的难过,让台下的评委,和镜头前的观众,差点落下泪来。
最后,还是韩城首先结束这场互相折磨,他缓缓举起酒杯,对着红玫瑰温柔一笑,“我愿来生与你相守,只我们两人,好不好?”
说着,他就要把酒一饮而尽。
然而于婉希突然伸手,抢过了那杯酒,直接喝了下去。
酒饮尽,她倔强而又狼狈的看着男人,暗哑的道,“好,这辈子是不行了,就下辈子吧。要等我不要有他人记,记得”
女人倒在男人的怀里,也倒在了观众的心里,甚至有评委都站了起来,想看清结局。
“我记得,”韩城抱着女人,轻轻落下一吻,抬头对着下面的观众笑了笑,脸上都是明媚的色彩,好似多么欢愉一般。
他漫不经心的倒了一杯酒,嘴里哼着刚刚听过的曲子,酒下肚,缓缓倒在了红玫瑰的身上。
表演结束,倒在舞台上的三人都站了起来,站成一排,向台下鞠躬。
然而台下久久无言,无论是评委们,还是弹幕前的观众,谁也无法从这段表演中回过神来。
如果说原电影是淡雅的,就像一副水墨画,此时舞台上的这一幕,就是艳丽中带着诡异,就好像剑走偏锋的油彩,绚烂夺目,又隐隐觉得不安。
这样的艺术性加工,有人会觉得很好,感觉更精彩,也更更刺激了。然而也会有人觉得,不尊重原著,连风格都变了,这还是原来的《白玫瑰和红玫瑰》吗?那可是经典,怎么能如此不尊重?
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震撼吗?震撼的!
无论是洛霜凄婉决绝的白玫瑰,还是于婉希艳丽绝望的红玫瑰,亦或者是挣扎在理想和深情之间的韩城,每一处都深深打动观众的心。
这和原著不同,电影里有层层积累,到了大结局,反倒是以极淡的方式在处理。而在舞台上,没有了前面那些铺垫,如果还那么淡然,就会显得极为平淡。
于是洛霜他们干脆反其道而行之,用最浓烈的方式来绚烂死亡,再用死亡来放大所有情绪。
这样的刺激足够强烈,也足够让观众们深深烙印在心里。
相信短时间内,这么美的三人,不会从他们的脑海里淡去。
良久没人说话,余清不得不上台主持大局,他知道现在谁都不好评价,于是干脆问原导演卫其轩了,“卫导,您对刚刚的一段表演怎么评价?”
这是他的作品,只要他定下基调,那别人就不会再争论对错的问题了。
卫其轩拿着话筒,俊美的脸投射到大屏幕,让大家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虽然但是吧,刚刚韩城挺帅的,我被飒到了,但现在看到卫导的脸,我感觉自己又移情别恋了。’
‘卫导真的不当演员吗,每次看到都很惊艳啊,可惜能看到的机会少。’
‘哈哈哈,卫导,卫导,赛高,赛高!’
“我曾经想过用这种方式拍摄,”卫其轩的语气平静无波,“用最艳丽的色彩涂抹,那将会是一件独特的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