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薛业的话,陈双下意识地看向他刚刚抽血的地方。大家都是刚刚从赛场上下来的战士,谁也不会为了扎针而矫情,但是薛业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抽青了。
陈双见过抽血淤青的胳膊,那颜色比他脸上的胎记深多了,像皮肤下面的骨骼受到重创,让人害怕。可是他看向薛业的肘内侧时……
无事发生。
不可能吧?陈双再仔细看看,扫描式的将薛业的胳膊看了个遍。
结果还是无事发生。
就在陈双确定自己没看错的时候,旁边坐着的祝杰有了反应。薛业往胳膊上指,他就往那个地方看而且看得还特别仔细,真的在用心检查那里的伤口是不是还在流血,皮肤底下到底有没有淤青。那个认真的态度让陈双坚信,如果薛业的胳膊上真的出什么问题,祝杰真敢和赛方的抽样员干一架。
看了几秒之后,祝杰松开了自己针口上的棉签,把薛业那条手臂拉近。“哪儿呢?”
“这里。”薛业又指了指。
“薛业,你他妈有病吧?”祝杰轻轻放下他的胳膊,“你再晚叫唤几秒钟伤口就愈合了。”可是说完之后,他再次盯紧了那个地方,神情比薛业本人还要紧张,像是生怕再有一滴血被挤出来。
“我这不是紧张嘛……杰哥你今天比那个杰克快了3秒多,太牛逼了,不愧是你。”薛业在和祝杰说话时无比地专注,这满屋子的冠亚季军,在他眼里,都不如一个祝杰的分量重。在陈双的眼里,祝杰这一刻的神情还是放松的,虽然他没有回应薛业的话,但是那个微微舒展的眉头,和放松状态的嘴角,仔细看就知道他其实挺高兴。
直到这一刻,陈双才相信,祝杰真的不会家暴,只是他和薛业的恋爱模式太容易让人误会。
薛业看祝杰时确实高度集中,从高中时期他就习惯这样了,一看,就忘了旁边还有别人,直到忽然反应过来才发现陈双和屈南已经到了眼前。“你们也来了?谁赢了?”
陈双将队服的袖子套好。“我俩是双冠军,一起上领奖台了,两块金牌!”
“我艹?双冠军?”薛业更惊讶。自己是三级跳,从没有两个选手跳过一模一样的长度,杰哥是中长跑,也没有选手同时过线。可是跳高给了一个可能性,这个比赛的成绩按照上升区间计算,就有可能同时第一。
“你们也太牛逼了吧!”薛业又看向屈南,“特别是你,这种情况下还能第一名,到底是陈双不行还是你太行了……”
屈南正在系拉链,听完之后猛抬头,顶着两个红肿的大双眼皮问“什么意思?”
薛业一看他的眼睛,就能想象到他俩比赛前多疯狂,开完全自动、哭成这样,还能在腰酸腿软的情况下跳个第一名,屈南确实不简单。“唉,不就是……”
“啊啊啊啊没事没事。”陈双一把捂住薛业的嘴,“那个……你和祝杰都是什么名次啊?啊……是不是挺辛苦的。我跟你说,我俩现在都快废了……”
“我和杰哥当然是冠军啊。”说话时,薛业揉了揉后腰,也是有伤。他揉腰的时候就被祝杰往后面拽,直到一屁股坐回了祝杰的旁边。
陈双感觉不出什么,可屈南清楚这是祝杰在给他们下逐客令了,比赛结束,有些运动员不一定喜欢被打扰,祝杰他只要薛业。“咱们走吧,去那边坐坐。”
陈双巴不得赶紧走,否则薛业一定要说漏嘴。他和屈南坐到偏左的空座上,忽然灵光一闪,将右胳膊的袖子撸了起来。
“学长你看我胳膊是不是抽青了?”
现学现卖,简直太聪明了。陈双满心欢喜地等待着男朋友的呵护和关怀,真不知道屈南是会像祝杰那样酷酷的,还是心疼得帮自己揉揉。还是揉揉吧,自己可受不了祝杰那款,要是对自己稍微不好一点,早就跑了,还是屈南好。
可是现在,他无敌温柔可爱又纯真爱哭的男朋友,什么反应都没有。
“真的,我有感觉,马上就青了。”陈双加重了语气。
“陈又又,你刚才不是抽的左胳膊么?”屈南指了指他另外一侧。
“啊?是吗?哈哈,哈哈哈……这么巧啊,居然是左边。”陈双用笑容缓解自己的尴尬,原本只是想学薛业撒个娇,没想到直接翻车。
忽然,他的右胳膊被屈南抓了过去。袖口放下来之后,屈南将陈双的右手掌放在自己的大腿前侧,轻轻地给他揉着并不存在的右侧针孔。
陈双原本抬着的脸瞬间低下去,怕周围的工作人员看出自己脸红。妈的,屈南他好会啊。
休息完毕后,所有运动员按照次序回酒店,这才算作真正的赛程结束。憋了半年,陈双心里最大的心愿实现,从校级联赛到资格赛,再到本次大赛的预赛和决赛,几场比赛下来,终于将身体里的运动员精神打磨透亮。他现在可以吃自己想吃的东西,放纵一把,等到返校就去喝奶茶,然后回家睡个三天三夜,抱着四水。
弟弟和兄弟们早就等在酒店大堂,当他们回去时,四水第一个冲过来。
“哥回来了!”陈双抱着他还想转几圈,无奈自己站都快站不住。
“你们可回来了。”孙洋洋的眼睛也哭红了,和屈南这个红眼怪大眼瞪小眼,“四水刚才可着急了,你们再不回来,他就要杀到血检中心找你了。”
陆水不好意思地揉了下眼睛,也觉得自己这么大还总粘着哥哥有些幼稚。
“你别动。”陈双把陆水的手抓住,像小时候顶猫猫游戏,用额头去碰四水的额头,两个人的眉心一旦相触就会不自觉地笑出来,“哥说到做到,把金牌给你带回来了。哥说过,自己的第一枚奖牌,一定是给你的。”
陆水站着不动,像是一个站上了颁奖礼台的冠军,等待着这一枚属于自己的奖牌。他当然知道哥哥的想法,这么多年,自己的每一块奖牌也都是给了陈双,如果说哥哥要把奖牌送给别人,他好希望这个幸运儿是自己。
陈双解开衣服的拉链,脖子上还挂着呢,刚才一直没舍得摘。
男子背越式跳高,他摸了摸金牌边缘,稍稍弯下脖子,将奖牌的带子从自己的后颈处拎起来。奖牌不沉,但是这一枚实在重,刚好可以两个人来戴。他想起自己的小时候了,陆水从很小就开始获奖,一开始只是奖状,后来是奖牌,再后来是奖杯。
他游泳很好,所有教过他的教练都说,这个孩子天生属于游泳池,天生属于水的世界。
他曾经以为四水并没有认真规划未来,没有想过当一个合格的跳水运动员,去争什么,去拼什么,直到年初那场变故才发现,原来弟弟早就计划好了,他要用他自己的未来去填补自己的人生。
“给,这一块,给弟弟。”陈双将奖牌戴在了陆水的脖子上,有朝一日,他好希望自己能在台下,看着弟弟获得一次双人跳台的冠军,不再当个替补。
陆水的脸红了。
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激动。哥哥的东西向来就比任何人的都好,而且这一枚直接给了自己,都没有给屈南。他还以为他们两个人会互换奖牌呢,看来还是自己赢了,哥哥的心,永远偏向自己。
“哥哥最好。”陆水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从小,他真心觉得哥哥最好。哥哥什么都好,可是为什么别人对他都那么不好啊,他搞不懂,不明白,所以干脆不去想了,谁欺负哥哥,他就去打谁。谁想毁了哥哥,他可以计划杀了谁。
“哥哥最好了。”他再重复一遍,拿起奖牌来亲了一下。
“傻瓜,哥以后多多参加比赛,所有的奖牌和奖杯都给你。”陈双忍不住去摸他的头发,长期泡在游泳池里,发质都不太好了,摸完头发,他拉起了四水的手,“走,哥刚好饿了,咱们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