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青茗自从进入斑点截脉湖后,就在这里耗费了不少时间。
现在眼见着时间紧张,她也没再磨蹭,反手将残波所在的气泡暂时收入灵兽袋,就乘坐着铜磬飞至最上方的水膜。
在离开前,她最后往下眺望了一眼,而后眉梢微扬。
每一个斑点湖泊底部的地势起伏都各不相同,它们或深、或浅,或平、或糙。
但空间中心自南向北的一排湖泊底下,却有一道横贯南北的巨大深坑,将它们全部切断串联,就好像是道巨大剑痕一般。
深坑之上,湖与湖之间的表层阡陌小路依旧完好,它们完整地悬架在深坑上。
深坑底部,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残缺之道心得奥义,若非将湖水完全抽离,根本无人会发现此处的完整地貌。
楼青茗看着被这道深坑斩断的连续起伏的弧度隆起,眯起眼睛“这处斑点截脉湖截断的脉,竟然是灵脉。”
按其起伏程度、与构造外观,还是处快要化形的灵脉。
贺楼平泽便笑“灵脉被斩断后,这处空间的灵气密度便不会无止境的持续上升。确保它即便演化为了秘境,也最多就是个筑基秘境,等阶不会更高。
“而且,如此作为,既不会让被封印的蓝衡拥有逃脱生机的可能,也不会让作为镇压者的残波拥有罢工消失的机会。”
至于那处深坑中特意留下的残缺之道细解,则是诱使残波在此画地为牢,让其转被动镇压、为主动镇压的鱼饵与契机。
楼青茗颔首“只可惜,当初布置出这个空间的修士自以为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却未想到生机一线,缘分使然。”
蓝衡的封印,到底在魔族之血的腐蚀下,被阴差阳错地破坏了;残波的自由,也到底是在阴差阳错下,获得了离开此处空间的契机。
她想了想,取出一枚留影石将下方深坑内的残缺详解给录制下来,之后便在贺楼平泽的护持下,向头顶的水膜一头扎去。
灵兽袋内,残波由于是这方空间的主要被封印者,所以在楼青茗穿过水膜时,就必须将它收入灵兽袋,以免届时楼青茗的人穿过了水膜,它却被水膜的封印留在了空间之内。
也是这个时候,当残波所在的禁锢气泡被送入了灵兽袋,它才与它之前百万年的镇压对象蓝衡初次会面。
自它出现在蓝衡面前后,灵兽袋内的氛围就短暂地安静下来。
蓝衡嗤笑一声,他优雅起身,忽地一下用爪子挠向残波所在的气泡,理所当然地没有挠破。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它,不屑开讽“瞧瞧这是谁来了?!一条小破鱼,百万年前是筑基期,百万年后还是筑基期!”
残波从水面下浮出,瞪着双死鱼眼看他,而后,它倏然向蓝衡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摆出磨牙霍霍的凶狠模样。
蓝衡用爪子反复踩它,怒斥“看什么看,是为了显示你没有眼皮、不用眨眼吗?!如果不是此地的阵法布置得厉害,你又有何能力封印我至百万年,你个小垃圾!”
残波眼珠子上移,留给他整一个眼白,让他自己意会。
蓝衡的怒火开始酝酿,语速越来越快“果然是副鱼脑子,笨到不可救药。知道祖宗想吃你,就先灵巧地翻白白眼、露出肚皮,脑子笨活该上餐盘,你放心我一定会成全你。”
“我觉得你这身鱼鳞的颜色也挺好,尤其是尾巴,稍微烹饪一下就是一个红烧的颜色,都省得上色。”
“至于什么契约伙伴不能相吃的条款,那些都没关系,因为我马上就要与小丫头解除契约了,届时你就不再是我的契约伙伴,到时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将仇怨都了了……”
在蓝衡叭叭语速不停的时候,残波就紧紧贴在气泡的壁上,死死瞪着他。
半晌,它倏然转身,自口中吐出一团蓝金色的湖水,用灵气控制着那团湖水抽条变大,变成了与蓝衡一模一样的模样。
三花小声问阮媚“它是想要做什么?”
阮媚摇头“我也不知,继续看下去再说。”
然后众人就看到残波绕着面前的“蓝衡”飞了数圈,突然张开嘴巴,先是一口咬掉了那只“蓝衡”的鸟脑袋,又一口咬掉了它的鸟翅膀,最后还有鸟屁股,一个渣渣都不放过。
等这只“蓝衡”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被它吃下肚后,它就啵地一声,又将之前吞进去的湖水重新吐了出来。
再次熟练地将“蓝衡”的外形捏好,转而控制着那只“蓝衡”原地跪地,疯狂磕头。
每磕一下,就将其下方的紫金湖水溅出一片水珠,一个磕得不好,残波还会向它飞出一片禅刀,现场上演“你若连头都磕不好,那头我就给你割掉”的惨剧。
众人……
大家被残波这一连串的反应给惊呆了,蓝衡则更是怒发冲冠,他直接俯身,对着那气泡就是一阵疯狂的猛啄。
然而由佛洄禅书加固后的气泡是相当牢固,蓝衡无论是用嘴巴啄,还是用爪子叨,都没有将气泡戳破,反倒是将里面的残波如何折腾“他”的动作,给看了个齐整完全。
蓝衡“你个狗乞赖皮腥臭入骨鱼……”
他一连串的脏话毒汁,对着残波就是疯狂喷洒。
直将里面对着残波磕头的“蓝衡”,由一只骂成了十数只。
它们被残波控制着,有的继续磕头,有的像是在表演默剧般,用鸟翅膀互扇嘴巴,还有的在任劳任怨地给残波清洗羽翼和鱼尾巴。
见外面的蓝衡好像骂累了,残波还向他张嘴啵地一声,吐出一枚得意的泡泡,催促地向他甩了甩鱼尾。
蓝衡……
蓝衡差点没给气到背过气去。
骂人时最忌惮就是如此。自己骂个热血澎湃,气血上头,对方却没有丝毫反应,仿佛自己是个跳梁小丑,骂了个寂寞。
白幽见蓝衡这次是真的要晕倒,连忙伸手扶了一下,毕竟这位的年龄是真的大,可别直接将自己骂到寿终正寝。
“我说前辈,你消消气,身体要紧,身体要紧。”
蓝衡……
这样一说,他就更气!
凭什么大家都一起待在秘境里,他就垂垂老矣,这条死鱼就还倍具活力?!
蓝衡在白幽的手指梳理下,勉强脱离了气血冲脑的状态,最后干脆眼不见为净,直接一屁股将残波所在的气泡给坐到了身子底下。
如此做法,既能让他看不到里面的场景,又能骂得畅快开心,舒缓心情。
蓝衡这一骂就是十多日,眼见着外面的楼青茗快要离开湖泊,他也有些骂累了,才缓缓起身,往屁股底下的气泡内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差点没让他气炸了肺。
因为气泡内的水流,被残波缩小比例地捏成了蓝衡的屁股形状,就连上的羽毛就纤毛毕现。
蓝衡……
众人……
“欺鸟太甚!欺鸟太甚!”
还没等蓝衡再次开骂,残波所在的气泡便突然消失不见。
楼青茗在贺楼平泽的护持下,花费了十数日终于冲出了墨绿湖底的漩涡佛刃区,来到其上压力平缓的湖底。
确定安全后,楼青茗才舒出一口气,伸手将灵兽袋里的气泡取出,准备将其挂在耳垂下,让残波多看看外界的风景。
结果这气泡一到手中,她就看到里面的残波正将那串佛珠舍利的锁链挂在气泡顶端,结成了一个套子,它自己则努力地扑扇着翅膀,将自己的硕大鱼头往套子里面钻。
发现楼青茗在看它,它眼下还倏然流下两行清泪,鱼脑袋牢牢地挂在套子里面,一副心如死灰的上吊自缢模样。
楼青茗……
“这是怎么了?”
这个问题,残波自然不会回答,它现在还不能说话。
楼青茗将神识探入灵兽袋,就看到里面的蓝衡已经被气得差点喘不上来气,正被白幽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顺毛,一副马上要翻白眼的凄惨模样。
楼青茗……
这俩一个悲悲切切地要上吊,一个被气得大喘气要翻白眼,她之前一直在绷紧精神赶路,当真没注意到里面都发生了什么。
她面色不动,心中暗问“这是怎么了,佛前辈您知道吗?”
佛洄禅书正用木鱼锤敲打着膝盖,闻言就笑“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你管它们呢,反正就是相互气气,都死不了,无甚大碍。”
楼青茗觉得佛前辈这话相当有道理,于是她若无其事地敲敲气泡“马上你就能看到外面的景象了,真不用激动到抹脖子。”
说罢,她便将气泡挂在了耳下,权当自己不知缘由。
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残波和蓝衡之间的矛盾,她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随着上浮时间的延长,楼青茗眼前的光线就越来越亮,直至最后,她砰地一下浮出水面。
此时时间已晚,她所在的斑点截脉湖深处,已经空无一人。
楼青茗双臂撑在湖畔微一使力,便跃出湖面,站在了湖与湖之间的阡陌小路上。
绛宫内的异火噌地外扩,她身上的水汽当即烘干,楼青茗往身上打下几枚清洁咒,就祭出飞镰开始往斑点截脉湖的出口方向飞赶。
此时,贺楼平泽已经再次钻回了他的莲藕道台。
他一边看着外面辽阔的湖景,一边开口“等离开这里,可能需要青茗你帮我寻上一处合适的渡劫地点,我这边的资产丰富,无需你为我兑换什么。”
他们这批皇楼秘境内的莲子与藕身,凡是悟道的,基本就是道台内存有一部分资产,在外面的储物袋内存有一部分资产。
就是怕等不及塑体重生,自己就栖身的莲子或藕身就要碎裂,届时作为亡者的神府,他们就要飞至某一处小世界化为道台,便宜了历练的外来者,无法给后辈留下财产。
因此,他们放在储物袋内的资产才是大头。
现下东西全部回归,自然没有扒着小辈掏空对方储物袋的意思。
楼青茗却瞬间理解了他的言外之意“老祖您的意思是,您不会加入宗门,需要在外寻上一处地点渡劫吗?”
贺楼平泽颔首“听佛前辈说,你为贺楼氏在外开设了份祖产,待我塑体成功,就过去接手那边,宗门之类的,我曾经有过誓言,不会再入。”
楼青茗当即了然,应承道“那简单,等我联系一下莽荒四野那边的熟人,应该不难。刚好贺楼酒庄就开设在那边,我还可以带您去认认路。”
贺楼平泽就笑“不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