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楼青茗便也痛快放弃,两人间的气氛很快沉寂下来。
如此又过去了一盏茶时间,就在楼青茗估摸着晁轩长老要回来时,却突听对面的柴自翔开口“少宗主,不知你可有心悦之人?”
楼青茗动作一顿,抬起眼眸看他,杯盏内的茶水微晃。
她识海中的佛洄禅书也随之瞪大眼睛,发出一声哦豁的惊叹。
“什么意思?!这小子的心魔竟然是你?!茗茗你在之前的时间长河里,若当真拜入的是无影阁,不会是对人家怎么样了吧。”
楼青茗差点被气乐“怎么可能?!这压根就不在一条审美线上,没影的事儿。”
只虽心中如此回应,但见到柴自翔眼中黑沉的执着,她还是心下一沉,在心中骂了句母皇!
她面上不动声色,斟酌之后开口“所谓心悦之人,那当然是有的。”
柴自翔缓缓颔首“不知是哪一位天资修士,我是否认得?”
关于这个问题,柴自翔上一世时也曾经问过楼青茗无数次,但每一次她都说自己有恋慕之人,只具体哪一位,却只说他不认得。
他在内域游历后,她说自己不认得;他在外域与莽荒四野游历后,她说自己不认得;就连之后的蒙金大陆与衡武大陆他都去过了,她还说自己不认得。
彼时他以为,她应是在随意糊弄自己,实际上并非有那样一个人。
只是借口不愿应下他师父想要他与卢师叔亲传女弟子结为道侣的愿望而已。
直至在密川秘境的那次所见,让他直接崩了心态。不仅是楼清茗的出尔反尔,更是当初那位仙人竖瞳给他留下的深切恐惧,完全盖住了他心中对她的任何感情。
直至最后转爱为恨,心魔缠身,难以释怀。
这一刻,柴自翔也不知自己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他只是紧紧地盯着楼青茗,眼睛一眨不眨,不放过她的丝毫表情。
面对如此视线,楼青茗的表情很稳,笑意轻松“你当然不认得。”
柴自翔眉梢半敛,掩饰住眼底一闪而逝的讽色“那若我想结识,应该去哪里才能遇到?”
楼青茗痛快地伸手往上一指“天上吧,你可能得先飞个升先。”
柴自翔……
他怔怔地看着她,眸光有一瞬间的晃动,音色喑哑“什么意思?”
楼青茗就笑“你若当真想要结识,那只有飞升,才会有机会遇到。”
关于莫辞的身份,楼青茗除了身边的几位契约妖修,几乎从不在外与人轻易言说。
唯一一个例外,便是擅长套话搞小动作的宓羲彬予。
没想到,这竟是又多出一个。
不过既然决定道出,楼青茗便未想过只说一半,含含糊糊地吊人胃口。既然他那所谓心魔的症结是在她的身上,那她可就要下狠药了。
因此,楼青茗的面上迅速带出几分抑制不住的喜悦“我与他早已相识,且是在一桩前尘幻境中,相处了上千年的时光。因为在那期间相处颇为愉快,故而即便知晓了他的身份,我最终还是在与他分别前,收下了他的定情信物。”
柴自翔视线快速滑过她身上几样与前世相同的法器配饰。
“具体哪个?”
楼青茗翘起右手中指“这枚白刺玫戒指。”
一瞬间,柴自翔的表情僵硬,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是突然青青白白,直至最后转为涨红。
楼青茗却似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是兴奋地将桌上的茶盏往旁边推了推,身子往前挪动了些许,神秘低语“我这里还有他的画像,你要看看吗?”
柴自翔眼眶通红,盯着楼青茗面上那副亟待炫耀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动了动唇角“看!”
再然后,就见楼青茗麻利地从白刺玫戒指内取出三张画像。
“这里面有两幅是他自己画的,嗐,这简直就是瞎画,完全没有画出他的半分精髓,这里还有一幅,我觉得最像……”
此时的楼青茗就好似个一说起恋人,就有些停不下来的恋爱中女修一般。
这般的情态,这般的笑容,几乎是柴自翔从未见过的模样。
“那人不是善茬。”半晌,他在楼青茗的说话间隙中开口。
楼青茗随意摆手“这一点我当然知道,你不觉得他与这枚戒指上的白刺玫很像吗?虽是有刺,却能够为我收敛,如此的情态才最是吸引人。”
柴自翔……这句话的味道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具体是哪里,他却一时没有品出来。
等晁轩带着灵食回来,两人的交谈已经接近尾声。
楼青茗小心地将桌上的画卷收好,喜气洋洋地向晁轩招呼“晁轩长老,您回来了。”
晁轩颔首,他目光滑过一旁眼神呆滞的柴自翔,眉梢微扬,就对上楼青茗同样抖动着回应的眉梢。
他怔了一下,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来尝尝我特意过去打包的灵食,据说是这城内卖得最火的,少宗主好好尝尝。”
“诶,多谢长老。”
待一餐结束,楼青茗便告辞准备离开。
一直垂首不语的柴自翔突然抬起头来,抽出一枚画卷递给她,道“这个送你。”
楼青茗怔了一下,道谢后随手将画卷打开,然后就抽了抽嘴角。
画卷中的正是她与莫辞两人,她们不知站在那里,双手交握,并肩而立。只不过她的表情是笑意盈盈的,旁边的莫辞却是趁着她没注意到的间隙,瞪着一双竖瞳恐吓着画外之人。
楼青茗还未来得及思考莫辞的眼睛为何会变成竖瞳,就率先在心中感慨“这眼瞪得,脸都完全扭曲了。”
得亏她对人熟,否则还真认不出来。
“这画卷柴道友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怎么会随身携带?”
柴自翔并不是很想回答她这个问题,只随意道“并非独版,少阁主手中也有,剩下的,少宗主可自与少阁主问询。”
楼青茗……
她义兄手里还有这样一幅同样的画?!
拿着做甚,吓鬼还镇宅?!
等包间内再次剩下他们师徒二人,两人一时沉默。
晁轩也没多问他们之前的交谈内容,只是径自拿起桌上杯盏,看着窗外的云卷云舒,重新饮用起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傻徒弟要见的人也已经见了,至于剩下的,还需他自己走出。
四十多年了,自从他带着傻徒弟离宗已经过去了四十余年。
若他再停留在筑基巅峰几个四十余年,就当真要寿元陨落,与大道无缘。
也是因此,他才会焦急地特意打探,问到了楼青茗的踪迹。
“同悲寺的和尚托人问我,落尘已经结丹,想与你重新比试阵道,以破除之前应诺过你的不再加入阵盟的诺言。”
天骄秘境的进入名额,若是实力达不到,便只剩下丹符器阵这四盟手中的名额,也无怪乎同悲寺那边会着急地催促询问。
柴自翔颔首“可。”
“你想定在哪个地点见面?”
柴自翔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那就去关情岭吧。”
“好,我这就与那边回讯。”
又半月后,楼青茗在蛟北城外上了自内域飞来的飞舟,与众人汇合。
瀚银见她一身法衣鲜亮,且还是很少穿着的正红,便笑了起来“邹存那家伙果真有先见之明,只要你到了,就定能给我洗干净眼睛。”
楼青茗也不由好笑“宗主他老人家算无遗策,自然不会说错。”
她今日身上的法衣,是之前未曾穿过的艳色风格,虽说这件也并非女式裙衫,却足以让人耳目一新。
一身大红法衣,配着她眼角标志性的醉红,越发显得她顾盼生辉,文雅雍然。
几人寒暄了数句后,瀚银便一拍脑门,与她道“差点忘了,镜月拍卖行的冯掌柜让我给你带声好。”
楼青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思流转间便猜到了缘由“冯掌柜这是寿元到了?”
瀚银颔首“已是时日无多,念在他与你的交情上,我最后帮他促成了和你的那桩生意。”
楼青茗轻嗯了一声,她侧头看向飞舟之外飞快倒退的景色,不由怅然“我知道了。”
修真界中的人走人散,便一如此时飞舟两侧倒退的风景。
赶不上飞舟速度的,就会被落得越来越远。他们或自安,或追赶,或再也没机会出现在眼前。
“想必下次回去,我应是见不到他了。”
“你在伤心?”
“也不算,只是已经习惯。”
澄蓝色的飞舟在空中快速飞过,留下一道破碎的蓝盈盈流光,留予地面上的人观看。
这些人中,有人惊喜抬头,有人视若无睹,还有人踌躇指点。
正在赶路的柴自翔与晁轩应声抬头,看向那艘飞舟远去的背影。
晁轩随口感慨“他们提前了这么久赶往天骄秘境,应是为了魔血印记的治疗。自翔啊,走在你前面的人,你若不努力,便总也追赶不上。”
柴自翔收回视线,平静拱手“师父教诲,徒儿定会牢记于心。”
晁轩见此,摇头再叹。
无有触动,便难堪心魔,他该拿他怎么办。w,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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