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弈尘看着面前水镜内的景象,面色微紧,思忖开口“感觉上稍微有些不对劲,不知诸位前辈感觉呢?”
他想过班善会在里面做出些危险动作,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一种,利用生命的方式,对整个丹道王家展开报复。
楼紫檀此时的开口,几乎是敲定了班善最终的死亡。
三花几个的反应比较慢,此时没听大明白“什么意思。”
辛弈尘“布置在三十六柱内狱外的血脉领域,筛选的本质是血脉。最开始班善他们能够进入,凭借的是班家血脉与王家血脉还存有联系,没有完全分割。
“当班善他们在里面将双方的血脉完全切割开来以后,他们就已经无法从那处血脉领域内离开。想必他们最后会做出那种破釜沉舟之举,王家在内狱外布置的其他封困阵法,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原因。”
三花点头,表示这点逻辑它还是能够听得懂的。
辛弈尘见状一拍手掌,神情凝重而严肃“但也正是这一点!你们有没有想过,若现在班家与王家的血脉已经分离,那么少阳空间圣殿外的血脉领域,少宗主也就同样没有了自由进出的方法。
“既如此,那班善一开始建议她去融合班家血脉,又是怀有的什么样的原因?!”
三花……
众人……
对于这点,事实上之前也有人想过,只是班善当时并未给他们留下多长的交流时间,再加上根据他们的了解,这个班家血脉更加偏重于直觉类的天赋,总归没有坏处,也就没有人在那时,对着一个凝重赴死之人刨根究底。
现在被问了出来,他们面面相觑
“我觉得以班善其人,他倒应不会在这种方面骗咱们,最多就是隐藏了些东西,没有及时高知罢了。”
楼紫宴眸光微闪,她看了眼正在识海内敛眉思忖什么的佛洄禅书,又看了眼一直半眯着眼眸、不知在感应些什么的莫辞,正待开口,就听旁边的宓羲裕秋出言解释
“我觉得,小道友有些多虑了。”
众人调转视线,仔细看她。
宓羲裕秋轻笑展颜,手指不疾不徐地拨弄着手中的环佩,缓声开口“我记得三花曾经进去过三十六柱内狱,却因为里面不同层数之间的莹白结界,无法自由出入、进行探查,以致于最后,只能够一直在顶层区域活动。“
三花支棱下翅膀,连连点头。
宓羲裕秋转头,又看向了楼紫宴“但是这次,在班家将血脉与王家彻底分割后,他们还是能够在层与层之间自由出入的,是也不是?”
这次是楼紫宴颔首。
宓羲裕秋就笑“既是如此,那这座内域内的血脉领域,要么是都被他们做过改造,已经可以容纳班家血脉,要么是因为其他什么咱们暂时不知的原因,没有将班家血脉排除在外。但无论是哪一种,我就得大家倒是不用过于担心。”
说着,她又将视线转移到楼紫宴身上,“而且,若我没有料错,班善应该还在结界内给你留下了什么东西。”
楼紫宴再次颔首。
班善在之前的行动过程中,给她做过不少暗示。
当然,就算那些暗示她之前未曾发觉,之后稍用幻毒涟漪一经探查,也能轻易发现那些设置有隐匿阵法的地点。
宓羲裕秋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说道“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担忧。圣殿那边,等进入内狱,将里面他给你留下的东西全部取走,想必就能得到答案。”
说不定,圣殿那边的血脉领域设置时间,远比内狱这边的设置时间要长。不排除它们的血脉筛选,从一开始就没有剔除过班家血脉的可能性。
对于宓羲裕秋的说法,皇楼空间内的众人又展开了一次小型讨论,不得不说,大部分人是认同她的见解的。但是具体的,还需将班善留在内狱中的东西取出之后,再行讨论。
楼紫宴感知了下本体那边的融合进度,点头应声“那晚辈知晓了,您放心,事已至此,再也不会有人比咱们更有耐心。”
说罢,她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外面层出不穷的修士身上。
既然她现在暂时无法进入内狱,那么外面的那群王家修士就也都不要去想。无论是下毒、还是异火,她都会尽量拖延够时间,直至她的本体能够进入其中为止。
另外一边,修真界内,自从班善消殒的那一刻起,不同的势力、不同的地点中,都有人同步取出一枚变为空白的传音玉简,怔在原地。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结果,他们有人拧眉叹息,有人惆怅凝思,还有人直接赶往天机门或者御兽宗,去打探消息。
“定是无垠之地那边出现什么了问题。”
“或者是中了丹道王家的埋伏,深入陷阱。”
“就班善那般的实力,别人不知道就算了,咱们这些老家伙又岂能被他轻易糊弄?!”
“没错,我现在就走一趟天机门,过去探探真实情况。”
“那我便去御兽宗,之后随时联系……”
与外面一众修士光明正大讨论不同,在良禹城的班家族地内,氛围已是连续凝重了数月的时间。并且,他们是自从班善等人离开,就直接大门紧闭,不再接见来客,一副全副防御的戒备态势。
当班善等人彻底斩断了班家与王家的气运连接、破除掉了班家族人一直以来的飞升诅咒时,在班家族地内,凡是具备班家血脉的高修为修士都心有所感。
至于低修为的族人,也在那一刻骤感心头一阵难以言喻的轻松。
他们霍地抬头“解决了!”
“应该是解决了!”
“终于解决了!”
“真好!”
“未想到咱们这一辈,竟当真是如愿地等到了这一天。”
众人的表情似悲似喜,他们有人在放声大哭,有人在疯狂大笑,用各种夸张的动作发泄着他们心头积蓄已久的心绪,仿似只有如此,才能庆贺他们终于拂去了头顶上长期笼罩的乌云,得到了新生。
与他们相比,班家族地深处的魂堂中,一众族老与太上族老的表现则更加沉重,他们此时的表情无论是何样的,都毫无例外地满盈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损失了族内大部分高阶修士,让族内好容易休养完毕的实力再度大幅度下跌,无论在场中的哪一位,都是一旦提前就忍不住想要酸楚流泪的。
尤其是此时,他们面前放置的一百五十余枚魂灯已经灭掉了大半,即便是中间那枚最为精致的魂灯,其规模对比初始时,也减弱了不少。
“族长他们那边……能行吗?”
“事实上最后的报复,如果族长他们不想动手,也可以寻到生机,顺利回转。”
只是这个过程可能会损失一批修士,让死亡变得无甚意义。而且,报复丹道王家、能够有机会将他们彻底打入泥潭里的机会,也只有这一次。
错过了这次,之后丹道王家就会慢慢地休养恢复,指不定还会给他们弄出什么乱子。
也是因为心中集结的各种想法相互矛盾,每一样好处都不想错过,让他们面上的神情复杂,动作僵硬,没有人想去开口,特意道出哪方面的希冀。
他们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情景,等待着远方的族人们,最终为他们做出了哪方面的决定。
再然后,没有过去多长时间,他们就看到了面前剩余的魂灯,陡然开始一盏盏地快速熄灭,那速度之快,几乎让他们目不暇接。
直至最后,还不等他们做出什么评断,面前就只剩下了最后一盏魂灯。
众人……
气氛陡然压抑,每一息空间都变成了煎熬。
有人不想在这里继续等待,不落忍去听那可能须臾而至的坏消息,当即起身“我去看看族长夫人。”
“我也。”
说话间,就有几道身影倏然向着族地正中飞去。
他们的飞行速度很快,几乎没过多久,就远远看到了霍玲暂居的院落。
那里,霍玲正在生产。
也是因此,她院落的里里外外,守护了不少修士,几乎半个家族的族人都聚拢在了这里。
他们的目光或是焦急的,或是殷切的,还有直接数十位聚拢在一起,进行着最后的占卜。
几人感觉鼻尖的空气稍微舒缓,连忙走上前去打探情况“如何?”
几位族人的眼眶发红,但还是提起笑容回答“甚好。”
“是一如族长那般的强大血脉。”
“我们要有少族长了。”
几人的神情稍缓,面上也跟着挤出几丝笑意“那之后,咱们需努力地保护与教导……”她。
一段短暂的交流尚未结束,下一刻,几乎所有班家族人的脑海中,就骤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
他们的动作一顿,一齐抬头。
再然后就看到,整个班家族地内的乌兰花,都在这一刻一齐转为了深红。
和煦的暖风突然吹过,带着那些球状堆积的大片花瓣在空中打着漩儿地飞扬,旖旎出浪漫的漂亮痕迹,而后又施施然地落下,随风飞散。
乌兰树上,伴随着这些花瓣的落下,其上逐渐结出大片小巧的果实。此时它们的个头并不大,颜色也尚显青涩,没有成熟,但在此时,它们那累累堆积于枝头的硕果姿态,却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空气中隐约传来了哭腔。
几位刚刚抵达这里的太上族老动作微顿,看着那漫空飞翔的乌兰花瓣,眼眶倏然发红,似有点点水意。
“族长,陨了。”他哑声开口。
远远的,前方院落内也传来惊喜的宣告“族长夫人生了!”
“小家伙完美继承族长的血脉。”
很是喜悦的语调,但在这一刻却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欢欣。
有人抬头看向空中飘扬的绚丽花瓣,唇角笑意收敛,语气也不由地带出几分低沉“也或许,咱们可以直接改口叫她少族长。”
而这,也将会是他们班家一族新一任的族长。
院落的产房之中,霍玲循着窗口飘扬的花瓣,看向远处晴朗得有些刺眼的天空。她的目光呆怔,眼底似有清泪隐现。
在身边班家族人们的安慰声中,她紧抿着唇瓣未发一言。
伴随着班善的陨落,他曾经在她体内留下的几处封印倏然解开。
那葳蕤茂盛的、曾经她无法看到的自己命轨尽,初次呈现在她的眼前。
而她的将来,也确实一如班善曾经与她说过的那般,是光明且灿烂的。
他们二人的结合,班善做到了他最初的承诺,给予了她生命、地位、尊崇、以及他自己的余生。也是因此,她应允会尊重他的选择,不会为这既定的结果,去做任何强硬形式的插手与改变。
但真到发生之时,她才知心头的悲切陈杂。
半晌,霍玲半眯起眼眸,她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挣扎着起身,哑声开口“我要去后山,看看那边的大阵情况。”
那里,还有一处在她要求下、倾尽班家全族之力设下的聚魂阵法。只要班善能有一丝散魂出现在太许小世界,就会被收集入其中。
在这之后,无论是鬼修也好,以后夺舍也罢,都不算完全放弃希望,总有重聚见面的一天。
屋内的几位修士对视了一眼,没有阻止“不要着急,我们带你过去。”
“夫人先服用几粒丹药,免得影响到根基。”
他们一行人的速度很快,沿途忽略了班家族人的恭喜或悲切神情,直达目的地。
在那里,庞大的聚魂结界从山谷边缘蔓延到山谷中心,密密麻麻的阵纹层叠交织,散发出让人心情和缓的青绿色光芒。
在其阵心位置,被放置了一枚高阶聚魂珠,晶莹剔透,正在不知何时飘落过来的深红花瓣中,滴溜溜地高速旋转。
但是其内的色泽,却没有出现丝毫改变。
霍玲的眸色幽深,她苍白着面色盘坐在其侧,哑声开口“诸位族老无需管我,我在这里调息即可,肯定不会枉顾身体状况。”
她已有血脉牵连,肯定不会枉顾根基,轻易冒险。
几位修士闻言,往阵心位置的聚魂珠方向看了一眼,他们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
一人上前一步,轻声询问“阿玲,我们不会在太许小世界待多长时间,已经准备撤离了。”
这个决定,是早在班善还未离开族地时,就与众人一起做下的决定。
霍玲的眼睛未曾睁开,只是在半晌之后,唇瓣微抖着开口“再等等,我想再等一段时间。”
此时,她的表情一如之前,但面上却罕见地泄出几分脆弱与恳求,声音喑哑,“也不多耽误大家,让大家涉险,只需等到最长期限。”
众人回头对视了一眼,而后相继颔首“这样也可。”
“那我就先通知大家,准备撤离太许小世界的相关事宜,让大家先准备着。”
“劳烦。”
于此同时,丹道王家的族地内。
前后不过一年时间,多番境遇就发生了连番翻转,在王家族人准备的休养密室内,楞羊酥灯的日子却是过得不算多么舒心。
这日,羊角女童正盘坐在自己本体内疗伤,突然察觉到一道熟悉的气息出现在她的领域,她眸光微闪,当即现身出现在了灯芯之上,再然后,她就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宓羲彬予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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