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自己混出头了,就忘本了。别人不记得你叫什么了,但我可记得清楚,卡西德姆,你别忘了,你是月族人!你是婆罗人!我才是你的同胞!我才是!”
两人的争执终于引起了旁边警卫的注意。
起初他们看那人是代表,不太想管,但眼看着他都快和“犯罪分子”打起来了,他们总不能看着他在媒体的镜头前出丑。
一号定居点的电视塔还没建起来,但卫府城是有自己的电视台的。
听说尊敬的管理者先生也在那里,搞不好就在屏幕背后看着。
穿着外骨骼的警卫走上来将杰拉米拉回了隔离带,并将苏卡拉了出去。
现场办案的警官走了过来,盯着衣服凌乱的苏卡,用警告地语气说道。
“这里是犯罪现场,代表先生,如果你再妨碍我们执法,我就只能请你去车上聊聊了,或者你更愿意和检察机构的人解释”
他是个威兰特人,之前在东方军团服役,后来跟着南方建设兵团来到这里,退役转职进了地方警卫局。
和警卫局里废土客出身的小伙子不同,他已经忍这帮人已经很久了。
曾经也有人想把威兰特人杀的一个不剩,但他们好歹不是用嘴,而是用枪。
苏卡没有看那个将他拉开的警长,只是表情错愕地看着那个如野兽一样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杰拉米,向后退了两步。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话。
“我姓苏。”
也许那个姓顾的是对的,联盟已经到了做那件事的时候了。
至少,他们得让“被监管者”身份发挥出该有的作用……
这不仅仅只是针对婆罗行省的移居者,联盟需要提高办身份证的门槛。
除了受信任的幸存者势力,没有任何背景担保的幸存者必须接受了完整的教育,以及在接受了有关机构的定期检查之后才能获得完整的公民身份。
是时候成立移民局了。
无论那个老头是否听见,苏卡胡乱地整了整衣领,在记者赶到之前狼狈地从现场逃走了。
……
整整三天的时间,“d97号列车事件”占据了一号定居点与卫府城的头条。
虽然一些激进派的记者选择性地淡化了那些拦车者们过分离谱的言辞,但联盟的媒体毕竟不只有一家报纸,而这些报纸更是不可能被某一类群体垄断的。
更何况除去那些立场偏右的报纸之外,还有《地精观察报》这种“不分场合、不看空气”的乐子人办的报纸。
事件发生的第二天清晨,整个联盟的幸存者都知道了那群拦车的家伙是婆罗人。
这场闹剧不只轰动了一号定居点和卫府城,甚至漂洋过海地飞去了金加仑港乃至猛犸城。
被认定为肇事者的一共有20人。
其中包括不幸遇难的两人,和付出一条腿代价的倒霉鬼。
其中2人是联盟的公民。
除去组织者杰拉米被判处00年刑期之外,剩下参与者至少也是0年起步。
按闹分配和法不责众在联盟是不存在的,一号定居点的监狱关不下了还有青石县的矿场。
更何况百来个人也不算什么,当年联盟在巨石城外严打的时候可是抓了整整一个惩戒营出来,去前线溜一圈啥毛病都治好了。
至于另外的3人身份都是“被监管者”,相当于并未取得联盟的公民身份。
在采集了他们的生物信息之后,法院做出了将他们遣送回原籍的判决。
当然,这并不是意味着他们就不用服刑了,只是换个地方服刑而已。
很久之前,联盟就和关系良好的幸存者势力签订了引渡条约,并且这些司法上的合作是与经济上的合作同时进行的。
根据劳务中介以及航运公司提供的信息,他们将被送往金加仑港、婆罗国或者猛犸国。
而对于一些来自西帆港的婆罗人,则会由金加仑港的监狱接手。
整场闹剧最离谱的地方在于,它的实际影响力远比它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大的多。
来自婆罗行省的保皇派遗老们通过他们独特的行为艺术以及对激进派的扮演,成功让联盟内部所有同情婆罗人的激进派都变成了小丑,更让一些好日子过久了的联盟人猛然意识到自己有点进步过头了。
如今保守派和激进派的争论已经不是“缩短还是延长被监管者身份的考察周期”了,而是开始讨论起了“成立具体的监管机构来实行具体的监管细则,以及是否要实行打分制”。
至于那些呼吁“被监管者身份已经过时了”的极端激进分子们,这会儿更是纷纷闭上嘴当起了哑巴,不再说话了。
其实灰头土脸的远远不止是联盟内部的激进派人士,还有受到前者支持的婆罗国以及猛犸国当局。
这次事件无疑是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如果联盟的民意因此右转,压缩对婆罗行省抵抗运动的支持,对于还没有完全摆脱对援助依赖的婆罗行省诸国无疑是灾难性的……
天都的统领府中。
看着金加仑港《幸存者日报》转载的报道,阿布赛克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将报纸狠狠摔在了办公桌上。
“真是胡闹!”
他好不容易给婆罗人树立了一点儿开明统治的形象,让外面的幸存者看见婆罗人也是能站起来的,结果这群跑出去的“老保”们转头就甩了他们所有人一记耳光。
不过说实话,他心中除了恨铁不成钢的怨气之外,更多的还是无奈。
他太懂这帮人了。
拉西手底下出来的人是如此,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钦定的教育委员卡巴哈也算个有见识的人了,写得一手好文章,能力更是没话说,一样戒不掉那“欺软怕硬”的臭毛病,谁给好脸色就冲谁呲牙咧嘴。
若不是有自己护着,那家伙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站在阿布赛克的办公桌前,内务委员瓦迪亚神色凝重地说道。
“我听说这事儿在联盟内部闹得很大,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联盟对我们的支援。”
阿布赛克从办公桌前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步了半圈,长叹了一声说道。
“我倒不担心这个,以联盟那位管理者的格局和眼界,我想是不会的。”
也许是站在类似位置上的缘故,他看得是很清楚的。
那位先生对他们伸出援手从来都不是因为同情之类的感情,自然也不可能因为单纯的嫌弃或者类似的感情而中断。
抗击军团东扩既是联盟的战略需要,也是价值观需要。
他们反对军事主义以及权威主义对幸存者的压迫,并以此为旗帜团结更多受压迫的幸存者。
这场战争他们有着必须取胜的决心,反观南方军团也是一样的。
顿了顿,阿布赛克又颇为担忧的说道。
“不过,也保不齐在战争结束之后他们会对我们放手不管……而这也是我最担心的。”
战争胜利了。
作为棋子的他们自然也不再像以前那么重要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对于没有秩序的荒地,联盟会帮助当地的幸存者建立自己的秩序。
而对于有现存秩序的土地,联盟会让当地人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比如落霞行省就是如此。
然而婆罗行省与落霞行省不同,这片千族千神的土地上积累了太多矛盾,且不说拉西的态度,他自己手底下几个刺头都还没摆平。
偶尔他不禁会感慨,那些对着联盟的管理者叩首便拜的家伙,要是能把那虔诚的信仰分给自己一点儿就好了。
反正天宫已经塌了,他以前对那个皇位就没那么大执念,现在更是断了念想。
往后大家各退一步,轮流做这个大当家,让时间来淡化矛盾也未尝不可。
看着陷入忧虑的阿布赛克,内务委员瓦迪亚表情渐渐严肃起来,沉声说道。
“……如果真发展到那一步,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了。”
阿布赛克点了点头。
“嗯,准备的越早越好,有空我也得和拉西聊聊,问问他对北方三州的态度,能用和平的办法解决还是尽量用和平的办法。”
说着的时候,他的视线忽然落在了那份《幸存者日报》的某一行——对一位名叫顾宁的代表的采访上。
那家伙是联盟内部的保守派,按理来说应该算是他的“敌人”。
然而不知为何,阿布赛克对这个素不相识的家伙却讨厌不起来,反而对此人说的一番话颇有些感同身受。
突然的,他开口道。
“瓦迪亚,你说老子算文明人呢,还是算野蛮人”
听到大统领忽然问话,站在办公桌前的瓦迪亚愣住了几秒,赶忙恭敬说道。
“大统领您肯定是文明人!这还用问吗”
阿布赛克呵呵笑了声。
“难怪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