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烈硬撑这么久，他身受的痛苦怕不是吴漱玉的十倍之多。并且他也知道时间之长无有止境，直到身殒为止。</p>
跟这种幽魂之毒作斗争，普通人恐怕连苟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早早就要自尽。</p>
“夜深人静时，常见他咬牙切齿，这在宫人之中已经不是秘密。”铁太傅眼里也透出难过，“能令他咬牙撑下去的信念，除了宣国基业之外，就是为小柱国复仇。”</p>
这种信念和幽魂之毒互相斗争也互相交缠，绵亘颜烈过去两年里的每一个日夜。</p>
幽魂之毒深入骨髓，为弟复仇的信念亦然，直至它们共同成为不能剥离的一个整体。</p>
要颜烈放弃复仇，比让他放弃活命还难受。</p>
燕三郎懂了：“他偏执了。”已经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p>
颜烈恐怕是将亲弟的死、宣国的动荡、玉太妃的离开，以及他本人的无能为力，都怪罪到端方头上。</p>
他要端方血债血偿，不惜一切代价。</p>
“是。”想起颜烈，铁太傅依旧满心无奈，“其实这大半年来，摄政王理政也是越发独断，臣民谏议都听不进去，廷中怨言很大。从前——”</p>
他长长叹息：“——从前他不是这样的。”</p>
燕三郎默然。</p>
这样的例子在历史上屡见不鲜，有些贤明君主年轻时励精图治，到老却爱干糊涂事，荒唐无稽，旁人甚至难以理解。</p>
“昏聩”二字时常和“年老”合在一起，但其实年纪算不得主因，不断强化的偏执和疑心才是。</p>
宣国的问题从立国之初就一直存在，传到颜烈手里已经有所和缓，显然他从前一直干得不错。可是这两年他饱受折磨、力不从心，连犯几次大错，国家终于走向分裂。</p>
只看他这两年政绩，燕三郎也察觉出颜烈的心态和手腕的确变了。</p>
最后燕三郎也只得道一句：“可惜，可怜。”</p>
可惜宣国的百姓，只享够二十年太平日子，又要受战乱折磨。</p>
早饭吃完，燕三郎也回房了。</p>
千岁在他耳边道：“果然铁太傅和颜烈先前只想敷衍你，现在火烧到自己身上，才不得不尽力帮忙。”</p>
燕三郎却没有责怪之意：“他只是忠人之托，这算人之常情。”</p>
“你可真宽容。”千岁轻嗤一声，“颜烈临死前还在耍心眼，只凭一件信物、一道遗令就让你吭哧吭哧送颜同奕去桃源了。带孩子简直就是噩梦……反正，山长交接，哪是那么容易的事！”</p>
颜烈指定燕三郎，后者去了直接就能继承山长之位……呵呵，燕三郎九岁时都没有这么天真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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