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众人交口夸赞太子仁厚,又骂那麻沙书商害人不浅,然则传言到得宫中之后,天子周弘殷却是大怒,把儿子叫去斥责了一顿,又将其京都府尹之职免去。
深宫密事,不足为外人道。
坊市间只传闻其时太子当即认罪自省,然则究竟认了什么罪,又自省了什么事,却不得而知了。
此事告一段落,最后只留下麻沙盗刻之名越发响亮,抓之不尽,管之不绝,市面上十本盗印,追本探源,往往有六本是自麻沙而出。
沈念禾听得一时有些恍惚。
从前沈氏书坊自然也曾遇得盗印,只是义兄手握皇权,有他庇护,商贩们不敢过于明目张胆罢了,没想到此时已经过了数百年,她还要继续同盗刻商人斗智斗勇。
盗刻肯定是没办法杜绝的,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不过等到自己的事情传遍天下,这发印之事,也就无关紧要了。
最要紧是开始这几个月。
沈念禾试探性地问道“不知道彭知县那一处,有无相熟的同僚在麻沙镇上任官?”
裴继安说出这样一件事,只是是想要把话题岔开,叫面前这家伙不要老想着家里头的悲戚之事,其实并未指望她当真给出什么有用的法子,此时见得沈念禾问,一时有些意外,回道“若是要找相熟的,怕是多半没有。”
沈念禾便低低地“哦”了一声,看上去十分失望。
裴继安上回利用了其人本身,继而又利用了其人家中珍藏之书,全是占人便宜,偏还被沈念禾傻乎乎地谢了又谢,自那之后,见得面前这一位,总是忍不住生出些愧疚之心来,尤其见不得她不高兴。
此时也不知哪一根筋搭错了,他下意识便脱口道“果真要找,未必一定要靠彭知县——我上回去麻沙镇行商,机缘凑巧,倒是有一两个认得的,只不是做官,而是做个巡铺头子。”
沈念禾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巡铺负责街巷之事,不但看着百姓,还抓着商铺。
俗话说,现官不如现管。
就算找了建阳府的大官,最后层层交办下来,还不是要下头人来帮忙办事?说不得还要看心情给你打个大大的折扣。
可一旦找了管事的人,只要真心帮忙,还怕办不成吗?
她连忙追问道“只是点头之交吗?”
裴继安没有直接回答,却是反问道“你要做什么?”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沈念禾豪富出身,旁的不会,倒是很懂得该花的钱一分都不能省,要是没有填到位,很可能将来多给十倍百倍也找补不回来。
她算了算这一部书印发出去,自己最少能分得多少,很快就心中有了数,道“若是能打交道的交情,等衙门奖给的钱发得下来,我这一处分文不取,请三哥托人帮忙带去麻沙镇,叫那人交代手下兄弟帮忙看着些,但凡听得风声,或是见得市面上有盗刻咱们这一版书的,即刻毁损刻版,按律惩罚警谕——这本也是他们份内之事,管起来名正言顺,并非师出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