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夭平定心神,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匣子,缓缓走到屏风前,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他从头到脚被黑布罩住,只露出一双眼,而那双眼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清楚地看到那眼中闪烁的阴狠毒辣的算计。那人目光盯着她手中之物,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漫夭面无表情,异常平静道“阁下便是天仇门门主?”没想到在傅筹的通缉下,此人还能自由行走在京城之中,这个人无论是武功还是其他,都不容小觑。自从宣德殿那件事情过后,傅筹剿灭天仇门,有关于天仇门的事情,以及这个计划的大概,她也都知道了。所以面对眼前这个一直处于幕后的罪魁祸首,她心里说有多恨就有多恨,但此刻,不是报仇的时候。也不知此人究竟是何背景?他要传国玉玺有何用?难道仅仅是为了阻止宗政无忧拿到手?他处心积虑布下的局,真的是为了傅筹吗?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她,说道“不错!你这丫头不但有点眼力,还有点定力,是个可造之材,不过……可惜了!”
他把自己当成是造世主了?漫夭冷冷一笑,道“门主跟踪我到这里,是想要我手中的东西,还是……我的命?”
那人阴森笑道“东西,自然是要!人,也要!”
漫夭嘲讽道“看来我对门主还有利用价值,这么说,我的性命,暂时没有危险?”
那人哈哈笑道“那两个小子对你可宝贝的紧,你的用处还很大。只要你把东西送过来,乖乖跟本门主走,本门主自然会留你性命,不让你多吃苦头。但如果你不肯听话,那本门主就不敢保证你还能不能活着见到他们。”
漫夭皱眉,道“你对付的不只是宗政无忧,还有傅筹!傅筹不是你们天仇门的门主吗?你费尽心力培养他,不是为了帮他报仇,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人止了笑,沉声道“我的目的,你不用知道,你该知道的是,你的小命,现在捏在本门主的手里。快把东西拿过来!”那人朝她伸出手,手却被掩在黑布之下。
漫夭皱眉,与这人说了几句话,她仍分辨不出他究竟是男是女。他身形中等偏瘦,个字不算很高却也不矮,声音撕裂的尖锐,似男非男,似女非女。
这个人将自己弄得这般神秘,到底是何缘故?她微微凝思,问道“你知道我手中拿的是何物?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人笑道“你不知道?那你为何要选在这深更半夜不声不响地自己一个人来取?生怕走漏了风声。陛下的心思可是越来越深了,竟然想到把东西交给你保管,也对,只有你,傅筹才不会查,更不会严刑逼供。不过,我倒是非常奇怪,以你的身份,他为何会信你?”
漫夭自己心里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临天皇会信任她,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到她手里?
那人见她站着不动,已有不耐道“本门主耐心有限,快把东西拿来!”
漫夭眼中冷光一闪,笑道“如果我说……不呢?”
那人冷笑道“你,不是本门主的对手!还是识相点好。”
漫夭看了眼自己受伤的手,浅浅笑道“可你别忘了,这是我的地方!”地方二字还未出口,她疾速反手往后,一手按上身后屏风上一个凸出的按钮,那雕有百鸟朝凰图案里的凤凰突然张口,几枚黑色的弹丸朝着黑衣人方向疾射而出,黑衣人没料到有此一着,微微一愣,迅速闪身避过,那几枚弹丸击在他身后粗大的柱子上,轰得一声炸开,一阵浓黑呛人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笼住了黑衣人的视线。
就在这空当,漫夭已经掠身飞奔而去,她并不擅长机关,这弹丸的威力也并非很强,当日不过是为了防止他日生变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对付一般的人也许可以,对付天仇门门主,也不过是用来争取一点点时间罢了。所以,她要趁浓雾未散尽快离开此地,与其他人会合。虽有武功在身,但没有把握的仗,她不会去逞强,尤其是此刻,保护好手中的东西最重要。
这个匣子关系到无忧是否名正言顺!傅筹如今掌控了形式,玉玺对他虽然重要,但也不是缺之不可,反之,宗政无忧谋逆之名在外,这传国玉玺对他回江南至关重要!
她急速飞身跃上屋顶,身后还处在迷雾中的黑衣人却是不慌不忙,哼笑了一声“你逃不掉的!”
漫夭从屋顶来到后园,纵身一跃,落在马背,双腿一夹,马鞭急抽,“驾”的一声,那马便朝着西郊方向狂奔而去。
四周静谧,偏僻的小道上只有马蹄声印在夜里的激荡回响,道路两旁的密林枝叶摇晃,她分明感觉到一股浓烈的杀气冲天而起,直往她头顶盖了过来。她面色一凝,将匣子放进左衣袖,紧紧抓住缰绳,受伤的那只手紧握住剑柄,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
天际乌云浓郁,月光躲在云层,似是不愿瞧见人间这即将面临的惨烈。
地面狂风肆虐,刮起落叶飞卷于空,拂过她面颊,竟留下一道浅色的红痕。连落叶都可伤人,可见杀气之重。
漫夭凝神纵马狂奔,周围有数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她耳廓一动,闭上眼睛,黑暗中,听觉更加灵敏。当那剑气从四面八方直指她周身大穴,她拧眉一拍马背,整个人凌空飞起,再借势附身,手中的剑往下横扫一周,剑气凛冽决然,带起数道血箭冲天,只听闷哼之声骤起,有利器当啷落地。她眉头都不皱一下,飞身往前重落于依旧奔跑的马背。猛抽一鞭,那马更是疾速狂奔。
十丈一波,就这么持续了百丈有余,她手中剑柄已被染得通红,面上却是苍白的吓人,指骨痛到麻木,她仍然紧握住半点也不肯松手。
当前方拐弯处一大片空地变得黑压压一片时,她急急勒紧缰绳,掉头去看,身后亦是如此。
她被包围了!前无去路,后无退路。
“本门主说过,你逃不掉的!”那把撕裂的嗓音再度传来,她几乎预见了自己就要落于他人之手,成为制衡宗政无忧的棋子。她不要!如果真的逃不出去,她宁愿死了,也不要再做棋子!
就在她决定以死相拼,看是否能冲出重围时,一侧的密林之中,传来一道雄浑的声音“天仇门做事好生无耻,这么多的人围杀一个女子,说出去,也不怕有损门主的威名!”随着此人的开口,密林两侧忽然跃下十数人,落在漫夭的周围,将她护在中央。
漫夭微微一愣,抬头,见一棵参天大树之顶立着一名玄衣男子,那名男子面容本是清秀干净,但额头至鼻梁一道长长的褐色疤痕将他面目变得狰狞,让人一眼看上去,便多了几分煞气。
天仇门门主笑道“本门主当是谁呢?原来是当年仗剑天涯但求一败的‘无相子’,想不到你竟然做了无隐楼的楼主,甘愿臣服于宗政无忧!”
无相子,此人亦正亦邪,曾仗着身怀绝学,在江湖中无有对手,便口出狂言,仗剑天涯但求一败,轰动整个武林,许多武林高手不满于他的狂傲目中无人,前去挑战,结果非死即伤,从此他的名头更为响亮,但是四年前,不知何故,此人突然于江湖销声匿迹。
玄衣人纵身跃下,轻松落地,连衣摆都不曾惊起分毫,他轻笑道“臣服于谁,是本座之事,但有一点,本座绝不会臣服于你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阉人!”
天仇门门主双目遽睁,眼中凶光毕现,他冷哼一声,“逞口舌之快非能人所为,无相子,你以为就凭你这几个人,就妄想阻挠本门主的好事?”
漫夭一怔,此人竟是太监!一个太监为何不在皇宫,而是做了天仇门的门主?
玄衣人挑眉,从袖中掏出一把扇子慢慢展开,扇了两下,从容笑道“阻不阻得了,试过才知道!”
他说罢扇子蓦地一合,与天仇门门主几乎是同时出手,那股凌厉的杀气顿时铺天盖地,席卷了整个天地,令风云为之变色,人们呼吸凝滞。
乌云拢聚不散,狂风猎猎,空气中压抑的气息让人不自觉提了心,紧张得喘不过来气。
漫夭骑在马上,看不清那空中激烈交斗的两人的身影。而四周天仇门的人身影齐动,挥剑朝她急刺而来,她身边十数名玄衣人面色凝重,举剑迎敌,那剑光挥舞,凝成一道坚不可摧的护墙,将她紧紧护在中央,寸步不离。
天仇门人数众多,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这一交战,自是惨烈非常。
战斗持续了近小半个时辰,天仇门门主与无隐楼楼主依然缠斗激烈,未分出胜负。而地面已是尸体横积,鲜血蔓延。
天仇门人死伤众多,无隐楼的十数人个个都受了伤,或轻或重,却无一倒下。他们执着地挥动手中的剑,一刻都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