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舟静静地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确是被你二叔杀死的。但是,我的人打听到,在你二叔杀人之前,曾经有人在他面前屡进谗言……”
“这人真是太坏了,”顾晏握着小拳头,一脸正义,“大人可查出那人的身份?”
江寒舟摇头,有些意味不明道“若是让我查出……呵呵……”
总觉得,这个呵呵,不是什么好听的词?
顾晏心尖儿抖了抖,试探性地问他,“若是大人查出了,会如何?”
“不如何。按照本朝律例,教唆、怂恿他人犯罪,伙同帮凶……”
江寒舟下意识地做了个挽袖子的动作,明明看起来很雍容文雅,可配上他脸上浅淡的微笑,莫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顾晏喉头一紧,有些畏惧地看了眼他的手……
想象着这只手掐在自己的脖子上……
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呼吸慢了半拍,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伙……伙同帮凶的话……又会怎样?”
“会在脸上刻墨字……”
顾晏倏地捂住自己的脸,好看的双眼睁得大大的,还带了几分恐慌。
她连忙退后几步,一脸慌张,“江大人,我去看看我二叔……”
也不等江寒舟应声,直接转身往牢里奔去。
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江寒舟静静看着,忽而笑出声来。
看来,偶尔的“吓唬”,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然,某些人都要忘记世道危险,赶着上房揭瓦了。
牢里还是那副阴森幽暗的样子,许是出了命案,隔一段距离就有狱卒站岗防守,气氛紧张而冷肃,教人不敢随意放肆。
在白青的指引下,顾晏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江平侯的牢房门口。
当看到地上并排躺着的两具尸体时,她的眸色沉了几分。
那天晚上,她被江平侯和王智惊扰,名声险些不保,又差点中了圈套,不可谓不惊险。与江平侯撕破脸后,她就想用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让江平侯永不能翻身。
可是,江平侯身份特殊,不仅有丽妃撑腰,在金陵城内还有自己的势力。
如果是普通的案件,根本就不能定他死罪。
除非——
他惹上人命官司。
于是,她马上安排几名家将,每天扮作狱卒的样子,在江平侯耳边挑拨离间,使其对王智产生足够强烈的怀疑之心,等着他们自相残杀。
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两人之间的联系,皆源于她爹留下的那本账簿。
当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都在照着名单追查时,她早已盯紧了王智的下落,同时又在事情结束后,让王智安然无恙地来到大牢,与江平侯发生争执。
这一切,她的人都在暗中盯着,必要时,还会替江平侯完成“杀人”大业。
可没想到,她这位二叔倒是足够心狠手辣,还不用她的人出手,就已经了结了王智。
她的视线落在江平侯的身上,却发现,那张脸上依旧保留着死前的痛苦和恐惧……
会是谁杀的呢?
这么想着,江寒舟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刚刚得到消息,杜老爷死了。”
顾晏愕然道“怎么会突然死了?谁杀的呀?”
“暂时还不知道,但我怀疑,跟杀害江平侯的凶手是同一个人。”江寒舟脸色严肃地对她说,“一连闹出几场命案,外面估计也不怎么安全了。你赶紧回去!”
顾晏“那你呢?”
“你在关心我?”江寒舟突然挑眉一笑。
顾晏瞬间炸毛,“谁关心你了?”
见她情绪变得激动,江寒舟也没拆穿她,只是眼神里带了几分揶揄。
顾晏莫名有些心虚,没敢对上他的视线。
正要说些什么来岔开话题,冷不防听到白青开口,“顾二小姐,说谎是不对的。”
顾晏“……我哪里说谎了?”
白青毫不客气地指了出来,“你眼神闪躲,说话底气不足,很明显就是心虚了。虽然承认关心我家主子是一件比较丢脸的事,但相比之下,说谎更不应该。”
再次无言以对的顾晏“……”
这个白青,一定要说得那么清楚吗?
她突然好想死一死啊!
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败在这对主仆的里外夹攻之下,她跺了跺脚,羞得直接跑出去。
白青一脸茫然地看着,问江寒舟,“主子,属下说错话了吗?”
“没有说错话,”江寒舟欣慰地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今天做得很好。回头跟林逸清说一说,可以给你涨点月银。”
白青眨了眨眼,咧出一个憨厚老实的笑。
他好像找到发家致富的好办法了!
……
而顾晏离开大牢后,先去了林逸清的药铺。
看病抓药的人很多,队伍排到了外面,还往左拐了个弯。
药铺兼顾出售药材和看病,诊金普遍不是很高,来这里的人,以平民百姓居多。
刚踏进药铺,她就看到了那身张扬的红衣,此刻昭阳郡主正靠在一张桌子旁,百无聊赖地甩着自己的小鞭子。
她走过去,问道“郡主怎么在这里?”
“顾二小姐,你怎么过来了?”昭阳郡主笑靥如花,把鞭子收到腰间,拉着她坐了下来,“你来得正好,可以给我点参考意见……”
说着,她就从怀中掏出两三张纸,递到了顾晏面前。
“意见?”顾晏接过来,大致扫了一眼,愣住了,“这……这都是什么东西呀?”
她眨了眨眼睛,再次确定自己没看错,突然惊道“郡主,你你你……你有意中人了?”
许是过于震惊,她的声音拔高了些,引来四周百姓的注目。
昭阳郡主连忙捂住她的嘴,把她拉往后堂,神色忸怩道“你别那么大惊小怪的!若是让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咱们?”
顾晏敷衍地哦了一句,又摊开那几张纸,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好奇道“你这写的是什么东西?身高八尺……五官端正……爱穿蓝色衣裳……这些字为什么又划掉呀?”
耳听她说半天没说到点儿上,昭阳郡主立刻解释道“看清楚了吗?上面这些列出来的,都是本郡主的择婿条件……本郡主的未来夫君,必须是身高八尺以上,还要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喜欢穿蓝色衣服……”
越听下去,顾晏的脸色越难以形容。
最后,她不得不打断昭阳郡主的话,问道“郡主,既然这些都是你的择婿标准,为何有些划掉,有些没划掉?”
昭阳郡主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有些符合标准,有些不符合了……”
“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你看上的人是谁呀?”顾晏对了对手指,满脸兴味。
昭阳郡主也没有隐瞒,直截了当道“这间药铺是谁的?”
“林神医呀!”顾晏下意识就回答,而后脸色一顿,不敢置信道,“郡主,你看上的人,该不会是林神医吧?”
昭阳郡主一脸愁苦地点头“你是不是觉得我的眼光有点差?”
这话,顾晏可不敢轻易回答,只是一脸莫测地看着她。
又听她继续说“其实,你从这几张纸中也看到了,那色胚的确配不上本郡主,既没达到本郡主对未来夫君身高八尺的要求,也不喜欢穿蓝色衣衫……”
她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顾晏抿着唇,忍着一肚子的八卦,从头到尾听完了一切。
原来,昭阳郡主对未来夫婿的要求,早已写在了纸上。
每当遇到比较合眼缘的男子,就会拿出那几张纸,一一对照下来。
如果一切要求都符合,或者是符合项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就把那人当成自己的未来夫君的人选。之后,再进一步考察。
在回京之前,昭阳郡主突然发现自己对林逸清有了好感,便开始拿林逸清与这些要求逐一比对,但结果让她无比失望——
这个林逸清,居然连基本的“身高八尺”都达不到!
顾晏见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想笑又不敢笑。等稍微平复下心情,才问道“敢问郡主,您以前遇见过几个符合要求的男子?”
许是听出她的揶揄之意,昭阳郡主白了她一眼,气道“本郡主目前就只看上这么一个人,谁想到,这一个人就不符合本郡主定下的要求!”
这么多要求,能符合才怪了!
顾晏心里默默想着,却苦口婆心道“虽然我不知道,郡主为何会列出这么多要求,但人无完人,以这种要求来择婿,未免有失偏颇。这是不对的。”
“那怎样才是对的?”昭阳郡主歪着头想了想,一脸诚恳地问她。
顾晏一怔,不知道该怎么说。
前世,她早早就嫁去楚王府守寡,并没有太多与男子接触的经验,更不懂何为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