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大惊,腿脚甚至开始发软。
白文广……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但她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拍了拍胸口,装作被他吓到的样子,“白少爷,你怎么无声无息地站在我的房间门口?”
白文广审视着她,笑道“大晚上的,顾二小姐打算去哪儿?”
他身后一片漆黑,又穿着黑色衣袍,仿佛融入了黑暗之中。
偶有闪电劈下,脸上的笑,假得像是戴了面具,整个人就跟半夜站在坟头的鬼一样。
有一瞬间,顾晏被吓得失去了言语。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死死地掐着掌心,靠着那点疼痛才让自己勉强保持了清醒。
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回道“不是要下雨了吗?我正想给江大人送把伞呢!白少爷,你还没告诉我,为何大半夜站在我房门口?”
白文广笑得一脸温和,看了下她的双手,不答反问,“哦,那伞呢?”
顾晏僵硬地挥了挥手臂,“这不是打算去找掌柜的借一把吗?我也没料到会下雨,还得多亏了白少爷刚才的提醒!”
白文广挑了挑眉,目光里带了几分怀疑,“我那里倒是有一把伞,不如顾二小姐随我前去?”
说着,他出其不意地伸出手,往前抓。
顾晏反应足够快,在他动手的瞬间急急往后退,但也被他抓住了袖子。
“你给我放开!”
她想要扯回自己的袖子。
声音因为惊吓而变得尖细,在这安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刺耳。
白文广微微眯起眼,眸中的光芒也多了几分危险,“顾二小姐这是怎么了?居然这么怕我?刚才你不是不怕我的么?”
说到这儿,他又重新换回了那副和善的面容,带着笑容问道“不过,我向来知道怜香惜玉,这一点你可以去问问你的三妹妹。你让我放开,我自然就放开。”
他果真放开了她的袖子。
但下一刻,他大步走进门,随手将门关上,朝顾晏走去。
他前进一步,顾晏就不得不后退一步。
她咬紧牙关,脑中迅速灵光一闪,厉声问道“你为何退了我的亲事,如今却来纠缠我?”
这个男人,果真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无害。
十有,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
如今藏得那么深,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猜到幕后主使的身份,甚至还打算去找江寒舟报信。
白文广神色似乎也和缓了些,倒也不逼上去。
只是,姿态依旧强悍。
他眯眼打量了顾晏一会儿,眼中却渐渐地亮起诡异的光芒。
“实话告诉你也无妨。现在你不过是个孤女,既没有娘家做倚仗,对外又有胆小懦弱的名声,丞相府绝对不允许有你这样的少夫人。要怪只能怪你爹娘不中用,没能安稳活下来,做你最坚实的后盾。”
顾晏听到这话,既害怕又气愤,捏着小拳头,只差没张牙舞爪地找他算账,“你闭嘴。我爹娘怎么死的,你难道不清楚?”
白文广猝不及防地抓住她的手,她却要狠狠甩开,大声尖叫,“你放开我!”
“你怕我?”触手冰冷,他眸光也更沉了几分,“你的手那么冷,是在怕我?”
顾晏下意识就摇头,抿紧了唇瓣。
明明她浑身发冷,但还是能感受到那同样冰冷的手心,像一条蛇盘踞在胳膊上。
屋内火光摇曳,他嘴角微勾,眸底深处却一片阴霾。
前世丧身于火海时,她能感受到的,是滔天热浪吞噬着皮肤的痛感。
但此刻面对白文广,她却如置冰窖,血液凝固,同时周身涌出浓浓的恐惧。
眼前男人温和的笑容,更像是催命符咒一样。
顾晏被吓得步步后退,咬牙回答“我是怕你。你看重我家的权势,如今却不顾我死活地退婚,这与刽子手有何区别?我怕你不是很正常的吗?”
白文广深深地看着她,从她的眼中看,切切实实看出了她的恐惧。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这个女人,真的在怕他。
一瞬间,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突然就笑了,只是那笑容有点扭曲和瘆人,“你怕我,不是因为我退你婚事,而是因为,你发现了我的秘密。”
顾晏心头一震,嘴唇哆嗦着,惊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秘密。”
“你可知道,有个词叫做欲盖弥彰。说的就是你这个模样。”白文广像是确认了心中所想般,笑容里带了几分诡异的阴狠,“你果然知道了!你是闻到我身上的药味了对不对?”
“不……我不是……”
顾晏拼命摇头,袖中的手却已经握紧,刚瞅准时机想要出手,穴道却被人点住。
她心中惊恐万分。
下一瞬,白文广却勾起她的下巴,“没想到吧?我会抢在你出手之前,先点了你的穴道。”
“你怎么会……你会武功?”顾晏面色更惊恐。
白文广嗤笑道“谁跟你说,我不会武功的?”
的确没人跟她说。
只是,前世她从未见白文广在人前显露过身手,便下意识地以为他不会武功。
结果,他竟然是隐藏得最深的一个。
“人都要给自己留点退路,总不能把底牌都暴露在人前吧。”
白文广勾着她的下巴,指腹摩挲着那光滑白皙的肌肤,轻笑道,“如今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说,我要怎么处置你呢?”
“不……”
话还没说完,他阴狠一笑,在顾晏再次开口前,劈晕了她。
……
此时,城西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坡上,屹立着一座简陋的亭子。
江寒舟正负手而立,望着雨幕中的义庄出神。
在他的身后,方和双手揣在袖子里,眉头深锁。
而厉文彦则趴在侍卫后背上,同样看向义庄的方向。
他是来凑热闹的。
“师兄,你确定要大晚上行动吗?”
江寒舟没回答他。
方和却道“厉小公子,正逢雨天,这是出手的最佳时机啊!”
这时,暗卫突然来送信,“主子,林神医的信。”
江寒舟嗯了一声,伸手接过看了看,眉头皱起,没说话。
厉文彦让侍卫背着自己过去,瞥了一眼,颇是嗤之以鼻“这林逸清也太无聊了吧?千里迢迢送信过来,居然还是为了那位顾二小姐。不要让顾二小姐来安义县,否则会有危险?那顾二小姐天天在客栈里吃好睡好的,能有什么危险?”
江寒舟斜了他一眼,明显把林逸清的告诫放在心上。
他连忙吩咐白青“你派人回客栈看看,顾二小姐是否一切安好?”
“是。”
厉文彦一阵无语。
女人真是麻烦。
本来这次带来的人手就不多,再分几个给顾晏,身边更没人了。
他就说嘛,这种千金大小姐,就是拖后腿的。
偏偏自家师兄还听不进去!
“师兄,你是否太小题大做了?谁会去针对她啊?更何况,她只是一介孤女,就算被针对了,那又如何?”
江寒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否则,缝了你的嘴巴。”
厉文彦立即捂住嘴,眼神愤然。
方和的脸色却变了变。
江寒舟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异常,眯了眯眼,却没说什么。
厉文彦恨恨握拳,这时暗卫突然出现,神色似乎有些不对。
他往江寒舟的方向看了看,见对方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连忙走到一旁,低声问道“怎么了?”
“公子,情况有变。”
厉文彦心头一紧,沉声道“怎么回事儿?”
“属下得到消息,客栈那里发生了变故,有人连夜离开。”
厉文彦出来凑热闹时,特意留了人坐镇客栈,此刻听到这消息,连忙问道“谁不见了?”
“顾二小姐不见了。”
厉文彦大惊,“你确定?”
“属下十分确定。而且顾二小姐身边的暗卫也不见了。公子,可要把这消息告诉江大人?”
厉文彦没有回答,私心里,他希望顾晏那女人离自己师兄越远越好。
师兄是要做大事的人,需要的是一个强大的助力,而不是顾晏那样无依无靠只有脸蛋没有本事的孤女。
可这些日子,师兄的反常也看在眼里,他越发觉得,这个女人对师兄的影响太大了。
若是能借此机会摆脱她……
他眸色暗沉,下了狠心,“不用理会。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他看了看江寒舟冷硬的侧脸,暗暗在心里说了一声对不起。
没多久,江寒舟与方和商量完毕,集结了人手,冲下了山坡。
夜风凄冷,雨丝绵绵。
整片大地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天幕边缘幽幽泛上迷雾,悬挂在清冷沉墨的夜色里。
不远处的义庄静静伫立在夜色中,门前两点烛光随风飘摇,照不亮漆黑的夜。
江寒舟带着一队配着环玉刀的侍卫,快步走在凄风冷雨中。
厉文彦趴在侍卫后背上,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突然小声地问了句,“你说,若是让师兄知道我隐瞒了他,他会不会打死我?”
侍卫没敢回答。
厉文彦安安静静地趴着,拧紧的眉头尽显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