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谋划,一朝起兵,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天下。
昨夜的厮杀声还历历在目,皇城中不少文武百官的府邸还冒着浓烟,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一天中的清晨总是要凄冷一些,但是对于皇城里无数的民众来说,自然的温度远远不及眼前的场景让人胆寒。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连同文武百官一起,都被脱去官服,面容憔悴,精神萎靡。
所有人都被绑在皇宫门口的临时搭建处刑台上。而他们脚下,堆满了无数浇上油脂的柴火。
本来百姓是不允许靠近皇宫的,但是经过昨夜之后,镇国大将军幕腾占据皇城,这一切就变了。
而他召集数万百姓到皇宫门口,听说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当朝皇帝以及百官论罪问刑!
清晨,太阳好奇的从山的那边探出半个头,躲在峰峦之后,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一丝阳光不小心窜出,爬过宫门,攀附在朱墙之上。
墙上坐着一位威严的将军,只是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亲善模样。
在他左边,年迈的史官霜丝如蓬,躲在一摞宣纸之后,战战兢兢。可能是因为忽然被人从睡梦中惊起的缘故,官帽都没来得及戴正,看起来有些滑稽。
而其身旁,几名官员同样内心踌躇,倘若他们平时里没有那般礼贤下士,爱民如子,那宫墙下的处刑台上肯定还会多几个位置。
更让人觉得违和不已的是,除了副将,还有八名神态各异,却又沉稳内敛的少年人,张扬的执兵站在镇国将军的右手边。
如果只是点评他们的面容,那一定会有人觉得这些人是那家顽皮的儿童罢了。
寂静的广场上落针可闻,百姓们怀着恐惧和不安,不知道宫墙上的大人物们欲做何事。
“差不多了吧?”慕腾偏头看向几名少年人问道。
见几人点头示意,慕大将军威风凛凛的站起身,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一道洪亮的声音,通过回音壁传遍四方。
“昨天之前,我还是你们的镇国将军,可是昨夜之后,相信更多人会愿意称我为乱臣贼子吧?”
“不过那也无所谓了,我慕腾本就是一介武夫,也懒得拐弯抹角。本来是想从我的生涯说起,但是那什么边城小卒,骁勇善战,屡立战功,逆袭成镇国大将之类的老套故事,大家也都听的多了,今天我就和大家随便聊聊!”
听着慕大将军的话中带着的些许自嘲的味道,很多都人摸不着头脑,然而他本人也毫不在意。
“我们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明白,神创造众生,恩泽人间,赐予我们家园,护佑我们温饱,接受万民供奉。千百年来,神授予人间皇权,统率天下。”
“可是当我一路走来,入目所见,高堂之上皆禽兽,人皮之下是鬼魇。营营众生无人问,碌碌彘犬入文典。”
“我不禁心生疑惑,神若无私,为何人有贵贱?神若至高,为何人间恍若炼狱?如果这是神的安排,那神真的是对的吗?神在那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两指弹出万般音。
虽然慕腾用的是唇,但是声音同样也能穿云裂石,震得人们耳目昏聩。
在这个神权无上的世界里,别说这等亵渎的言语,平常人是想都不敢想的。
宫墙上的大将军似乎也并不盼能让众人接受,只是继续说道:“后来,我走在战场,看着我的将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神没有来。我走在野村,看着天灾将无数生命活活埋葬,神没有来。我路过贫苦人家,他们饥寒交迫跪着祈求,神也没有来。”
“直到我走到那些官宦巨贾,皇亲国戚门前,我才明白。原来呵,神在皇帝陛下的酒池肉林里,神在那些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的狗官的金库里,神在那些骄奢淫逸的高墙深院里。我闻朱门酒肉臭,却见路边冻死骨。那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心中渐渐的没有了原先那些崇高的神!”
“我问自己,凭什么?凭什么有的人只能满身泥泞恍如野犬一般苟活,凭什么帝王将相就能草菅人命?知道为什么我要把他们的官服扒下吗?他们那一身官服能兑换的银钱,足够你们在场所有人后半生衣食无忧过上一辈子了。而这些都是从你们身上搜刮而来的!”
“官也好,民也好。富也好,贫也罢。人生来那怕不平等,但是人的努力是平等的,只要是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起点不一样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去追求,可怕的是认为一切都是神所注定,可怕的是认命。我早就厌恶了这个世界的原则,为什么神看不见那些良善的美丽,把一切都定为命运,倘若神的眼光只限如此,那这样的神,不要也罢!”
史官兢兢业业的记载着慕大将军说出的每一个字,然而却记到此处时,颤抖的手再也握不住笔,掉落在桌上,在纸上染出一大片漆黑的墨痕。
不仅仅是他,身后那些幸运的官员也全数瘫软在地上,满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