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像傅瑶这样生得好、性情也讨喜的小姑娘,旁人见了会喜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如今木已成舟,傅瑶又是一心爱慕谢迟,那点小心思也改变不了什么,由着去了也无妨。
傅珏与岑灵均来见过颜氏,又送了给文兰准备的生辰礼之后,便到别处去了,并没在此多留。
文兰在那里看了会儿烤羊羔,开始觉着无趣起来,偏偏松哥儿只知道跟在颜氏与傅璇身边,她就跟庄子上的两个年龄相仿的小丫鬟玩到了一处,不耐烦在院中留着,想随着她们出门去四处逛逛。
她并不去问娘亲和外祖母,满脸笑容地凑到了傅瑶跟前,来征求同意。
她扯着傅瑶的衣袖撒娇,傅瑶长叹了口气,叮嘱侍女们跟着照顾好,这才点头应了下来。
谢朝云在一旁看着,忍俊不禁:“她小小年纪,倒是会撒娇卖乖,真是可爱。”
她并不喜欢那些哭闹无礼的小孩子,但见着文兰这模样,倒是觉着也不错。
傅瑶讪讪地笑了声,并不想承认文兰是被自己给带歪的。
谢朝云看出些眉目来,虽没戳穿,脸上的笑意却是愈深。
她虽然同谁都聊得来,也偶尔会出席一些宴饮,却很少会同旁人约着一道出门闲玩,再加上近日兴致不高,原本是没想着过来的。只是转念一想,谢迟是不会在意这些事情,她却不能任由互相这么冷淡下去,还是打起精神来缓和与傅家的关系。
但如今,她懒散地坐在树荫下,同傅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凉风阵阵,送来浓郁的烤肉香气,还夹杂着淡淡的花香,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倒是真放松了不少。
庄子这边一早就得了吩咐,备好了各色食材,做的饭菜虽不如明月楼那样的大厨,但却别有一番风味。再配上那烤的外焦里嫩的羊羔肉,让人食指大动。
但备下的酒却是几乎没怎么动过。
毕竟傅璇有孕在身不能饮酒,文兰年纪小不能沾酒,傅瑶自知酒量不好,在喝了两杯之后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杯子。
及至午后,谢朝云喝了杯茶后,起身告辞。
傅瑶是准备在庄子上过一夜的,她亲自送谢朝云上了车,笑道:“那你先回,我明日就回去。”
“好。”谢朝云含笑应了,又顺手摸了摸傅瑶泛红的脸颊,“怎么看起来倒像是有些醉了?回房去歇个午觉吧。”
说完,便放下车帘,往城中去了。
如今已入夏,远山苍翠,一路上断断续续地开着各色野花,生机勃勃的,看了令人心旷神怡。
谢朝云挑着帘子看了许久,等到远远地见着城门之后,方才放下窗帘,端坐着。
说来也巧,谢朝云回到府中时,恰遇着谢迟准备出门。
两人打了个照面,谢迟先开口问道:“她明日回来?”
“是啊,”谢朝云笑了起来,“你这是要去何处?”
“朝中有事,我入宫一趟。”谢迟简短地留了这么一句,没旁的话想问,便准备离开。
擦肩而过时,谢朝云忽而又想起先前的事来,回过头向谢迟道:“说起来,若是下次再有机会,你陪着瑶瑶到傅家去一趟呗。”
谢迟皱了皱眉:“你知道我……”
“我知道你不耐烦同人打交道,”谢朝云打断了他的话,提醒道,“但无论怎么说,傅家都是傅瑶的娘家,也算是你的岳家。”
谢迟不为所动,也不准备就这件事情同谢朝云争论,可走了两步之后又被谢朝云给叫住了。
“我知道你没有爱屋及乌的习惯,可在旁人看来,你不给傅家脸面,就是压根没将傅瑶当回事。”谢朝云早就想提此事,但一直没寻着合适的时机,也怕感情不到时,贸然提起反而会适得其反。眼下觉着火候差不多,索性直言道,“你若是有心想想,应当也能猜到旁人私下里是如何议论她的,很不中听。”
谢迟冷笑了声:“私下议论的话,有中听的吗?”
“你我是不在乎,可傅家听了会如何想?”谢朝云今日与傅璇聊了许多,两个聪明人聊天,压根不需要挑明就能知道彼此的意思,她认真道,“你不在乎傅家,也该为傅瑶考虑一二。她虽不提,但听到那些话时想必也是不好受的。”
谢迟并不着急入宫,但此时也有些不耐烦起来,只想立时就走,但见谢朝云态度坚决得很,仿佛不把此事说清楚就不会善罢甘休一样。
“她既然嫁给我,就该学会不要去在乎那些闲言碎语。”谢迟直截了当道。
他这话太严厉了些,便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谢朝云听着都觉得刺耳,不由得皱起眉来,很难想象若是傅瑶听了之后会如何。
她原以为兄长会主动问起傅瑶何时回来,是很在乎的征兆,却忘了谢迟的在乎并不意味着无底线的宽纵。
他在乎傅瑶,也想要独占她,最好是让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一天到头围着自己的转,但却并不愿意为她去改变自己。
归根结底两人的感情并不对等,傅瑶当年惊鸿一瞥铭记在心,这些年来情深意重,可谢迟对她的感情兴许也就是十之一二。
是独占欲,勉强也能算是浅薄的喜欢,却远不是像傅瑶那样迁就的爱。
作为兄妹,谢朝云能理解他,但无法认同他眼下的态度,也不可避免地怜爱傅瑶。
要彻底改变一个人是很难的,尤其是像谢迟这样的人,就像是在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融化寒冰似的。
谢朝云从前总是担心,谢迟究竟能不能喜欢上傅瑶?现在却忽而开始担心,小姑娘的爱慕能不能坚持到寒冰化尽的那一天?毕竟再深的感情,也都会有耗尽的那一日。
“我说服不了你,”谢朝云叹了口气,挑明了讲,“你就是明仗着她情根深种,所以有恃无恐。”
谢迟笑了声,并没否认谢朝云的话,甚至因此有些愉悦:“她的确很喜欢我。”
“那就希望,兄长不会有后悔的那一日,等到将人的喜欢耗尽了,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谢朝云的话说得也很不客气,又忽而笑了声,“说起来,我今日在傅家庄子上见着了岑灵均,的确是位很出众的少年郎。”
谢迟皱了皱眉,疑惑谢朝云怎么忽而提了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正欲多问,便见着她拂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