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枫立刻下床,掀开一道布帘,只见点点烛火中央有一莲花宝座,座中一红衣老僧,须眉皆白,方面阔耳,慈眉善目,宝相庄严。
“大师,多谢救命之恩。”杨枫纳头便拜。
“桑麻。”大师须眉无风自动。
“桑麻大师?”
老僧轻轻颔首。
“桑麻大师,我怎么会在这里?”
“秦施主和一位女施主送你过来的,你睡了整整三天。”
“我……我爸呢?”称呼这玩意,越叫越顺溜。
“他有事先走了。”
“可是他的伤……”杨枫面露忧色。听说在高海拔的地方受伤,一不小心就得败血症,后果不堪设想。
“无碍,我同他乃是故交,为他上了黑玉断续膏。”
“谢谢大师。”杨枫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桑麻大师微微点头。
“纯子……她怎么样?”
“你女朋友?”桑麻大师笑问。
“不是,朋友都谈不上,一种很复杂的关系。”杨枫挠挠头。
“以老衲看来,施主在那位东瀛女子心中非常重要。”
“怎么说?”杨枫望着桑麻那双沧桑而睿智的眼睛问。
“三天里,她早晚为你净身,常常看着你的断臂落泪。”
杨枫沉默了。
桑麻大师继续道:“你父亲之所以将你留下了,是想让我听听你的故事。”
“大师……”桑麻目光温暖而慈祥,仿佛有着一种特殊的魔力,让人身不由己的想要倾吐心声。
于是,杨枫伏在莲花座上,将自己的遭遇一一道来。
当然,并非全部,比如自己有几个女人,大师未必感兴趣。
讲到胳膊被斩断,杨枫还是忍不住落泪。
“原本有机会接回去的,可是谁知道碰见宿敌,又是一场恶战,我是险胜,却也永远失去了手臂。”说到这里,杨枫含泪望着桑麻,“大师,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你心中有恨吗?”桑麻不答反问。
“恨?我恨得想杀人。”杨枫目光投向右臂,那里涂着黑色的药膏。
“但是,你想过原因吗?即使你面对那个女孩子,你又下得了手吗?”
“我不知道。”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你知道,对方是爱你的,即便你不爱她,但是她有权利爱人,这没有错,因爱成恨甚至刀剑相向,一时冲动干出傻事,对心爱之人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只怕她现在也后悔不迭呢!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自身的原因呢?”
杨枫没说话,但诧异都写在脸上。
“出家人讲究因果循环,凡尘俗事,皆有因果。”
“大师……”
“我可以称呼你为小枫吗?”
“当然。”
“小枫,你知道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杨枫摇头。
“悬空寺,比绒布寺还高的地方,只是不存在于世俗之人的眼中。”桑麻大师看着他道:“凡俗之人不得门径而入,三十年来,你是第二个外来之人。”
“第一个是……”
“你父亲秦施主。”
“若非冰崩,我们也来不了。”杨枫感到匪夷所思。
桑麻大师摇头:“冰崩时有发生,但是,只有你们三人来到我寺。这是机缘,是天意。”
杨枫很想说,这是奇遇。
桑麻大师轻叹一声:“老衲修习密宗佛法一生,早已堪破红尘,参透生死,奈何,大限将至,却不得不为身后之事担忧。”
“大师,可否让小子替你分忧?”
“呵呵,事无不可对人言。”桑麻大师坦坦荡荡,将他的忧虑全都告诉了杨枫。
桑麻口中,师弟红日桀骜不驯,一世修行,仍然堪不破名利二字;红日的儿子明光通晓佛理,秉性纯良,只是迫于父亲的淫威,往往会作出违背意愿甚至是良心的事。
桑麻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寺院的生死存亡。
桑麻告诉杨枫,所谓密宗,很多秘法都要口传心授,而且基本都是单传。
说到这里,桑麻双目突然如同摁亮的强光手电,杨枫再无所遁形,被桑麻如电精光由外而内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红日希望儿子明光修习秘术,但他根本没有资格,我传给他,不是等于直接丢弃。红日想不通,这件事只怕不能善了。”
“大师,您的意思……是要传给我?”杨枫不确定地说。
桑麻微微点头:“你是秦施主的孩子,得到了他的真传,而在你昏迷之际,老衲也探查过你的身体,原来你小小年纪,不但打破了生死玄关,内力也不可小觑。”
杨枫未置可否,说:“怀璧其罪,如此说来,我也不免要沾染一段因果。”
“怎么,怕了?”桑麻笑问。
杨枫笑笑道:“大师一般的高人都有自己的担忧,我当然也有,不过,却不怕红日。”
“好小子。”
“大师,有句老话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杨枫看着桑麻昏黄的眼瞳,“既然是百年之后的事情,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桑麻哈哈大笑:“倒是给你一语惊醒梦中人。”接着,桑麻面色一整,喝道:“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