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姜有几年没见到肖楠那孩子，印象里的少年漂亮是顶漂亮的，念书也聪明，就是太过瘦弱。
肖元宝主动提出来，肯定是想从定亲里捞一笔钱，听说他家大儿子快娶亲了，女方家要求他家盖三间大瓦房，肖元宝正着急呢。
“那你得让我先看看孩子，我满意了才同意定亲啊。”
“看，当然得看。”肖元宝一口答应下来。
上回他去看了肖楠，几年不见，那少年长的跟棵青松一样，又高又结实，模样儿俊的不像话，老姜见着了肯定满意。
至于其他的，等老姜满意了再谈，至少要问他家要个千儿八百的。
辛苦养了这么大的男孩子，过几年就要去给他家当上门女婿了，必须要让老姜狠狠出一笔。
不然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肖元宝也是个贼机灵的人，他特意等到期末考试考完，学校刚刚放假的时候才带着老姜去找肖楠。
这个时候学校里只剩下几个还没来得及回家的同学，在宿舍里墨迹收拾行李，等着家长来接。
肖元宝跟学校门口的保安大爷说道：“我是肖楠的叔叔，我们家远，我来接我侄子放假回家的。”
大爷一点也没有起疑心，放肖元宝进了学校。
肖楠看着空荡荡的宿舍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他一个人没地方去。
几年没见的叔叔突然跑过来，让他放假了就回家，可是他不想回去。
那根本就不是他的家，他就是被肖元宝从那个家里打出来的。
肖元宝一路走到宿舍，看到肖楠坐在空荡荡的宿舍里发呆，他床上的床铺还没有打包好，一下子就来气了。
“你咋还不收拾铺盖呢，赶紧收拾好我带你去国营饭店吃个饭我们就回去。”
“我不回去。”肖楠固执的说道：“那里早就不是我家了，你也不是我叔叔。”
“你以为你还有地方可去吗？这里是学校寒假了是要放假的，不能为你一个人开着校门吧。”
肖元宝笃定了肖楠没地方去，不回家他睡大街啊。
肖元宝胡乱的把床上的被褥叠好捆上往肩膀上一背，连拉带拽的把肖楠拉出学校。
“赶紧跟我走，人家还在国营饭店等着呢。”
“什么人？是你上回说要把我过继给人家当儿子的那家人吗？我不干！打死都不会去的，你别做梦了。”
少年气的发抖，妈妈不要就把她送人，肖家不要就把他过继给别人，他是个物件吗被人顺便的买来买去。
可是肖楠一点办法都没有，直到考完试放假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地方可去。
不跟肖元宝回家，他还能上哪儿去呢。
……
“妈，今天干嘛要来国营饭店吃饭，不是说好要去找肖楠，让他来咱们家生活吗？”
慕向南好激动，他小后妈就是有办法，说服他爸收养肖楠，这样就不怕肖楠的叔叔把肖楠过继给别人家。
已经开始放寒假了，应该去宿舍接肖楠回家才对呀，为啥要来国营饭店吃饭。
哎算了，吃完饭再去学校接肖楠也是一样的。
家里虽然小，可是小后妈都安排好了，把家里的两个房间重新改造了一下，他和弟弟还有肖楠三个人睡一个房间，他爸和小后妈带着小西睡一个房间。
等肖楠到了家，看到家里为了迎接他重新改造布置的新环境，一定会很高兴的。
慕向北也高兴，肖楠哥哥来，家里就更热闹了。
“妈妈，咱们赶快吃饭吧，等一会去接肖楠哥哥。”
“不急，一会你肖楠哥哥也会来国营饭店的。”
叶姜和慕连城商量了一下，如果贸贸然的提出要收养肖楠，怕那孩子心理抵触不肯同意。
今天他那个叔叔，约了许家的人来国营饭店“相看”，等把那两家人打回去，再提出收养看看肖楠愿不愿意。
正说着，姜大山带着他老闺女姜小梨进了国营饭店。
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后，姜小梨极其不满的跟她爸说道：“你叫我来相的什么亲，那个肖楠过了年不才十五岁吗？比我还小两岁呢，我不相亲，丢也丢死人了。”
姜大山最疼这个老闺女，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紧着她吃，也惯得脾气骄纵。
服务员上了茶，姜大山家富裕，一口气点了七八个菜，才说道：
“所以对外面说是过继啊，你先相看相看，看中了先定个亲嘛，把亲事定下来这人他就跑不了，等你们到了结婚的年龄再招上门不是正好。”
那镇子上面打小定下的娃娃亲还少了吗？这孩子可是个高中生呢，毕业就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这样的孩子以后不愁找对象，现在看好了不定下来，以后他老闺女可难找到这么好条件的上门女婿。
姜大山一个劲的哄着，“你先看，看中了再谈，看不中咱马上就走，听你肖叔叔说，肖楠几年不见，长的可俊了呢。”
姜小梨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嫌烫又放了下来。
“那好吧，我就看一眼，你回家千万别说是给我相亲的，就说是想过继个儿子来城里看看的。”
“那当然了，你爸又不傻，对外早就这么说了。”
他们以为在离城遇不到熟人，说话声音又大，叶姜他们这一桌离得近，听的一清二楚。
慕向南这个年纪懂得够多，一听肖楠那个叔叔居然是带着人给肖楠相亲，要把他定给人家做上门女婿，差点就掀了桌子。
慕连城一把按下了儿子，“有你什么事？轮得到你出头吗？坐下来好好吃饭。”
“可是爸，他们欺负肖楠没爹没妈，你赶快去找肖楠，叫他到我们家来。”
少年急的脸红，哪有这么小就相亲的，那个什么混账叔叔，也太过分了。
叶姜跟慕向南说道：“别急呀，等肖楠来，你要是看到他受欺负看不过眼，你就打过去，今天妈不拦着你。”
“妈，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我爸别揍我就行。”
慕向北也觉得今天没有好事，他傻兮兮的问道：“妈妈，什么是上门女婿呀？”
叶姜给他夹了筷子鱼片，说道：“上门女婿呀，就是不要你了把你送给人家当儿子。”
“我不要我不要。”慕向北吓的往叶姜身边靠，“妈妈你可千万别把我送给人家。”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也别把我哥送给人家当上门女婿，我以后少吃点，可好养活了。”
叶姜被这小家伙气笑了，“一会不许在你肖楠哥哥面前说这些话。”
肖楠被带到国营饭店，抬头就看到叶老师一家，他呆愣的站在门口。
肖元宝推了他一下，“楞什么呀，你许叔叔就在靠窗的那一桌，旁边那个是他家老闺女，你过去坐。”
肖楠说道：“那边那桌是我学校的老师和同学，我过去打个招呼。”
“行吧，打个招呼就赶紧过来。”
肖元宝跑到姜大山那一桌，把肖楠的铺盖往旁边椅子上一放，满脸堆笑的寒暄起来。
肖楠感觉特别的不好意思，他的同学（不，其实是他弟弟妹妹们），还有老师都在，他却被叔叔带过来给人家相看，要卖给人家当儿子。
跑又跑不掉，不知道能到哪儿去。
“叶老师。”肖楠过来喊了一声，他在学校这半年，不是叶老师的资助他可能会饿成干柴。
“嗯，”叶姜笑着说，“你先过去吃饭吧，别怕别怂，有叶老师在呢，不会叫人欺负你的。”
肖楠心里酸酸的，叶老师又怎么能帮到他呢。
从他被妈妈抛弃的那天起，他的命就是这样，没人能帮的了他。
“肖楠你赶快过来，别叫你许叔叔等急了。”肖元宝不耐烦的嚷了一嗓子。
肖楠红着脸过去，感觉自己像是一件被人挑选的货物。
“怎么样老姜，我这侄子不错吧，这个头，这身板，看着也跟个大小伙子一样儿了。”
肖元宝意味深长的挑眉说道：“给你做儿子不亏吧。”
姜大山没见过这么俊秀的后生，怎么看怎么满意，他们全镇也找不到比肖楠更好的上门女婿了。
姜大山在桌子底下悄悄的踢了下老闺女的脚，“小梨看呢？怎么样？”
这年头十七八岁开始相亲谈婚论嫁的也不少，姜小梨在家已经相看过几个，都不满意。
她抬头看了几眼肖楠，有点不高兴的说道：“太瘦了。”
没说不满意那就是看中了，想到可以开口跟姜大山讨价还价要钱了，肖元宝喜上眉梢。
“瘦点怕啥，到你家多吃点肉不就长结实了，他读书费神，这两年就属于怎么吃都不胖的阶段呢。”
姜大山看老闺女也没反对，再看肖楠怎么看怎么满意。
“听你叔说这次期末考试考了年级第一？”
“嗯。”肖楠就站在旁边，也不坐。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姜大山忙说道：“坐下说，先吃饭。”
“不吃了。”肖楠说道：“我不给人家过继做儿子，我这就走。”
说着就去拿自己的铺盖。
他想好了，他就是睡在大马路上，也不会跟肖元宝回去的。
姜大山的这桌饭菜，他一口都不会吃。
慕连城在一旁看到现在，小声跟叶姜说道：“这孩子是个有骨气的，难怪你不让我提，要等他叔叔找过来再说，这要是我们先提了收养他的话，估计这孩子也是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叶姜说道：“你看着吧，肖元宝马上就要发飙，等闹将起来你别出头，你过去万一打起来这性质可就变了，叫小南过去就成，动手也是他们吃亏。”
大人和孩子打架，到时候她不整死肖元宝才怪。
慕连城心想他媳妇考虑的可真周到，“行，都听你的。”
肖元宝站起来就甩了肖楠一巴掌，肖楠没提防，被打楞住了。
少年愣住了，话音刚落的叶姜和慕连城也愣住了。
怎么说打人就打人呢，叶姜当下就拉住要过去的慕连城，跟早就按耐不住的慕向南说道：
“小南你过去看着，别叫肖楠再让人欺负了。”
“嗯。”
少年眼中都是愤怒，跑过去一把拉开肖楠，冲着肖元宝说道：“你配给肖楠当叔叔吗？我告诉你，我妈说要收养肖楠，他以后就有家了，你别想打他的主意。”
“你谁啊，敢管我们家的事，赶紧滚一边去，别耽误我的正事儿。”
肖元宝已经不耐烦了，跟姜大山说道：“老姜，你可看好了？给个准话吧，要是愿意的话就给我们肖家一千块钱，人你领回家去。”
慕向南可是个火爆的性格，前因后果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你把肖楠当什么了，你这是要卖了他吗？我爸可是个副团长，我让他抓你！”
“副团长怎么了，副团长也管不了我们家的家事。”
肖元宝一点也不怕，搞砸了他的好事，他还要去部队投诉呢，谁怕谁啊。了
他不怕，姜大山有点儿怕，他问自己的闺女儿，“小梨，你看呢？这人你要不要？”
姜小梨现在对肖楠已经非常的嫌弃了，性格一点也不好，现在他年纪小就敢直眉瞪眼的使性子，那再过几年招回家去，还不得上天啊。
“今天相的这个上门女婿人选我不要了，他刚才说的话我不爱听，以后肯定是个不听话的，又瘦又小看着就干不动活，好看有什么用，好看能顶饭吃吗？”
“你……你们……”肖楠抖着手指着肖元宝和姜家父女，他也听明白了。
肖元宝这哪是要把他过继给别人家当儿子，他这是要卖了他给对面这家人当上门女婿。
他涨红了脸，恨不得现在就走。
“翻过年我就十五了，你们谁都不能强迫我，我哪儿都不会去的，谁家的门我都不上。”
肖元宝看到肖楠耿直的性格把姜家父女给得罪了，心里恨的咬牙切齿。
“你个小短命鬼，要不是我大哥大嫂好心收留你，你早就死在荒郊野外，现在是让你去死吗？你瞪什么眼睛。”
“我是为你好呢，你没爹没妈无亲无故，能给人当上门女婿就不错了，你还挑什么挑。”
他再次扬起巴掌的时候，慕向南一头撞过去，“你还想打人？门都没有！”
姜大山看自己闺女不乐意，旁边那桌还有个穿军装的，肖元宝不怕，他心里还是有点怕的。
姜大山拿出钱票放在桌子上付了饭钱，带着老闺女就走。
“老肖你也别闹了，我老闺女看不上，你别瞎折腾了。”
刚才胸口那一下被慕向南撞的生疼，肖元宝气的要死，一千块钱的买卖就这么泡汤了。
姜大山看不上肖楠，那肖楠在肖元宝眼里也就没用了。
没用了的人，他才不会管这孩子的死活。
肖元宝把那一茶壶的热水全浇到了肖楠的铺盖上，让这个讨债鬼晚上没被子睡觉，冻死他才好。
这回慕小西动作最快，在大家被肖元宝报复性的浇水动作，给震惊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小西麻溜的拎着桌子上的热水壶跑过去，兜头兜脑的连着茶壶全部砸在肖元宝身上。
让这个王八蛋欺负她哥哥，烫不死他。
肖元宝的衣服也湿了，皮也烫红了，偏偏对方还只是个几岁的小孩子。
他可能是以前扇自家孩子的耳光扇习惯了，举起手就要打慕小西。
肖楠和慕向南同时护在慕小西的跟前，对肖元宝怒目而视，两人同时开口。
“你敢对我妹妹动手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