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有身孕,父亲刚上任事物繁杂尚未理清,先生还未找到合适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都对自己有些许歉疚。此时不提要求,更待何时?
“铺子?”林如海皱了下眉头,果然没有同往日一般说起钱财俗物便两袖清风孤高不屑的模样,沉吟许久方才继续开口:“恪儿为何想要铺子?为父帮你找的师傅不日就要到了,这几日暂且陪陪你母亲……”
“父亲。”林恪语气恭敬,“母亲身体一向不好,现在又有身孕更需要静养不能让外物纷扰乱了心情。儿子正是想替母亲分担一点,方才提出这个要求。可能有些于理不合,但古人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儿子不才,也想效仿先贤,先拿一间铺子历练一番……”说道这里,林恪犹豫了下,脸上带了几分羞赧,“倘若这铺子若真的得利,儿子想着分与一半给妹妹做嫁妆,还望父亲成全。”说完长长一鞠躬,这才安静地等待林如海的回话。
林如海原本还犹豫着,听闻最后一句话,绷不住呵呵笑起来:“恪儿真是疼妹妹。”
自家孩子聪慧有了、灵性有了、模样气度也随了他,将来必定不俗。但惟独一点令他时常忧心忡忡,这孩子越长大,性子也越清冷几分。除了自家这三口人能让他稍稍展露笑颜,莫说对不认识的旁人,就连时日在神京,偶尔小住自己的母族贾家,见了贾府众人,都带了几分疏离冷漠。
为这事,夫人口中不说,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几次。
更让林如海头疼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恪儿和黛玉相处时间最久的原因,或者是恪儿对黛玉最宠溺的原因,现在才五岁的黛玉,越来越有朝着恪儿清冷性情发展的样子。在贾家做客时候,黛玉倒没有和恪儿一般冷漠疏离,恰恰相反,她是对谁都是笑眯眯的,但是一直到从贾家做客回来,也没交到一两个好姐妹。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不省心呢?
林如海现在无比期待夫人肚子里的这个,是个调皮的小子。也让他家也多点烟火气息,而不是像他哥哥姐姐这般的问题少年。
看来,这铺子还真是要给了。哪怕亏光了,只要能懂些人情俗事也是好的。想到这里,林如海终于定下了主意:“既如此,明日就去找你母亲要间铺子吧。不过先要说好,过几日先生来了,要以学业为重。如果被夫子告状到为父面前,说你学业退步,你那铺子可是要收回的。”
嗯嗯,林恪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如果铺子经营不利倒了,也是要从你私房钱里面扣的。”见到他不以为意的模样,林如海又加了个条件。
这次林恪不点头了,只是昂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分明写着几个字:开什么玩笑!
林如海还是第一次见到林恪这么情绪外露的样子,从小到大,但凡教导过林恪的西席,对他的评价无一不是少年老成。甚至连自家夫人也是如此感觉,每每想起必埋怨自己一通,嫌自己名字起的不好。
恪,谨慎也。
有时候林如海自己也怀疑,是不是应该起个通俗些的名字,比如像妻舅家一样,叫宝玉美玉之类的。
但是书香门第叫宝玉,这传出去……
真心丢不起这人啊。
等到上上月当今圣上钦点自己为巡盐御史,林如海兴奋之余,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自家人清楚自家事,虽说祖上也属名门望族,妻族更是名声赫赫的荣国公府的嫡小姐。论起学问学识,他自认不输一般人,前科取得榜眼也是应有之义。即便如此,兰台寺大夫之后,紧接着便被当今委以重任,得任淮扬巡盐御史。这步步高升的背后,有些东西,让他一时参透不得。
林如海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家孩子叫林恪,而不是叫做宝玉美玉之类。恪儿这沉默的性子,在这种扑朔迷离的局势下,反倒是好事。
林如海想到这层,有心想说不要闹的太出格,但想想他的性子,再看他对商铺这么自信满满的模样,罢了,罢了,由得他一回罢!
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