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什么,陆芸花却不知道怎么有点呆呆地回不过神,面颊后知后觉热度升高,还好叫她心乱的人又开始认真干活,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并着膝盖坐在小板凳上脸蛋红得像个西红柿。
明明、明明以前把卓仪逗得脸红的时候她只觉得好玩,现在卓仪好像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她却深深地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古古怪怪,叫人汗毛立起想要摆脱,又叫人心底泛甜想要微笑……
理论也不怎样从未谈过恋爱的陆某人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对卓仪心动了,但认真比较一下又不符合在网上看到过的描述,什么“一直想要注意他”、“心里又酸又甜”、“想要和他靠近”……
“完全不一样嘛。”陆芸花小声嘟嘟哝哝,脸上红晕也因此退下,很快确定了自己确实没有对卓仪动心……至于刚刚为什么心跳快得像是胸膛里揣了一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被她就这样忽略了。
感谢的话题也没有再次提起,陆芸花好似忘了这回事般沉默,或许是因为不想说起这事情时候再叫好似自己什么都没做的卓仪弄得面红耳赤、似是输了一般,或许是不想总是说谢谢叫一家人显得生分……
陆芸花从小板凳上起身,准备去储藏室整理东西,想着明天要给黄娘子做酱这样的正事,刚刚那些波动的心情便像是被层层叠叠落上一层白雪,若是在稍冷些的地方,除非有人想起来把这雪扫一扫又或是冬消雪融,这些掩盖在冰雪层下面的心情才会再一次显现。
这还是陆芸花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自己的储藏室,这房子原本不小,但里面填充了卓家本身就有的东西、她嫁过来自己带来的东西以及白巡送给他们那离谱的礼物,就算卓仪和她都是勤快喜欢整理的人,还是被这满满当当的东西挤得转不了身。
“鱿鱼、瑶柱、鱼干、虾干……嚯,这虾干真大……紫菜……咸鸭蛋……咸鸭蛋?”
陆芸花费力从里面扒拉出来一个小箱子,满是好奇地打开却发现里面是一箱子咸鸭蛋,外面包裹着黄泥的那种咸鸭蛋,应该是生的。
显然白巡不知道这件事情,不然他不会就这样顺手放进来也没说一声,好在这是咸鸭蛋,不是什么新鲜食材,不然这几天就算温度低也是要臭了的。
等等……不会还有什么新鲜肉新鲜鱼吧?
陆芸花悚然一惊,急忙一点一点排查储藏室里面的东西,她还记着余氏吃药的时间,所以紧赶慢赶在余氏吃药时间到之前把储藏室里东西检查清楚了。
好在她检查了一下,这一查居然还从另外一个角落里找到一箱子芋头,若不是现在这个天气怕是早都坏了!
“芋头可要怎么吃?”陆芸花翻着芋头,看得出来这些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芋头,个头大小都差不多,只不过捂在箱子里这么久终归是有些不好了,越早吃完越好。
但是说真的,芋头这样食材是她比较陌生的食材,从前芋泥奶茶、芋泥蛋糕很火,陆芸花也兴致勃勃尝试过好几次,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许多人那样吃了很喜欢很喜欢,只能说吃过几次都记不住味道,后头有芋泥类的东西卖的时候不会买但也不讨厌。
“芋泥?芋头片?烧鸡?”陆芸花摸着下巴看着面前的芋头陷入沉思“不对,烧鸡的那个似乎叫芋儿,很小……不长这样。”
思来想去也没什么特别的点子,陆芸花端起特意放在旁边的箩筐,里面都是收拾出来准备明天或者后面拿来用的食材,要到余氏吃药的时间了,还是这事要紧。
“阿巡送来的结婚礼里面还有一箱子芋头一箱子鸭蛋,要不是我收拾了一下储藏室,这芋头可是要坏在里头了!”陆芸花看了时间离余氏吃药还有一会儿,把箩筐靠在厨房门口,无奈对大家说道。
芋头虽说产自南方,但是这时代人们都喜欢四处游历,地方的特产随着人们的活动轨迹散布开来,尤其是现在这小县城成了“旅游城市”,更不乏芋头这样少见的南方作物,对本地人来说已经算不上稀奇了,陆芸花叫得出芋头的名字也实属正常。
“结婚礼……我倒是都忘了这回事了!”黄娘子没在意芋头不芋头的,只注意到陆芸花说的“白巡送的结婚礼”这句话,也不藏着掖着,眉毛一挑好似恍然大悟般爽快叹道“芸花莫怪莫怪,黄阿姐我实在是太久没有参加人家婚礼,一时间没想起来这回事,实在不应当。”
“黄阿姐这倒是生分。”陆芸花哭笑不得“我与阿卓婚礼都过去许久了,再说黄阿姐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地赶到家里治好我们母亲,我们感谢都来不及,怎么再会收这什么‘结婚礼’?”
“你说是不是,阿卓?”
卓仪刚把门口箩筐搬进厨房收拾好出来,闻言只默默点头,他耳朵好使,在里面都听清楚了。
“我与妹子投缘,不说这结婚礼也要送个什么东西,代表一下阿姐对妹子你的喜爱之意才行。”黄娘子微笑,丹凤眼一翘就想到什么,快快去自己包里取了一样东西塞在陆芸花手心“芸花妹子,阿姐我常年行走在外身上没什么好东西,思来想去就只有制药的手艺值得拿出来。”
陆芸花翻手一看,是一个大大的罐子,扣开以后里面是半透明的脂膏,还带着些许绿色碎点,好似是草药碎沫。
就听她接着说道“芸花是真心喜爱厨艺,阿姐我能看得出来,但是小娘子的手要好好保护才行,若是因此手指带上硬茧倒刺可是不美!”
黄娘子说着把手伸出来给她瞧,陆芸花细细一看有点吃惊,黄娘子面上肤色算不上白皙,更是有着年纪和风霜的痕迹,一双手却除了个别地方有些淡淡的茧子外竟如同少女一般柔嫩光滑。相比之下陆芸花的手指有着之前刺绣做多了留下来的细茧,也有着现在做饭生出来的新茧。
做饭就是如此,手指与生肉、冰水、刀具、油烟等等东西接触,除非每次做完饭都好好保养手部,很难说一点茧子都不长,就算卓仪和孩子们能帮她做的都会帮她做,如叫她天气冷的时候少触碰凉水等等,还是不能减缓这些粗糙的痕迹出现在陆芸花的手上。
当然,陆芸花也想过保养,最少擦点护手霜或是什么,但是现在护手的油多是用动物油脂所制,她实在习惯不了那种黏腻的感觉,加上本身不是太注意保养这些方面,遇到这样的困难也就把保养手部的想法顺势抛到脑后了。
“我所习的针灸之术要求指尖有着很敏锐的感觉,所以我特意做了这个护手脂膏,清清淡淡地也不粘,具体是什么所制……材料太多了我也就不说了。”
“这一盒是我新做的,还一点都没有用过呢,芸花有事没事擦一擦手,若是晚上用热毛巾敷一敷再擦是最好的,若是嫌麻烦随便擦一擦,只是效果差一些罢了,这一盒用到过年都不会坏!”
黄娘子丹凤眼翘起,神采飞扬的样子,显然很因为自己的脂膏骄傲,并不觉得送这东西当做朋友的结婚礼物丢人,也不认为陆芸花或者卓仪会看不上她的礼物,就算他们不知道里面放了多少珍贵药材,要多少麻烦工序才能做出来。
如她所料,陆芸花惊喜蘸取一点脂膏涂在手上,没有半分犹豫试了试,很是对她的礼物感到喜爱“真好!之前我就想有什么擦擦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黄阿姐这脂膏清爽不黏腻,擦在手上又润又舒服……”
这种喜爱不是假装出来的喜欢,所以只叫黄娘子这样浑身生了逆毛、说话不怎么会在乎别人想法的强硬性子都觉得像是冬天喝进去一杯热水,从头顶到脚指头地舒服,从而与陆芸花更是亲近,飞行棋都不玩了,拉着这位性子极好的妹子谈起天来。
她们自然说的不是什么化妆品或是保养的物什,不是说这些东西不好,只是陆芸花和黄娘子都有别的兴趣,对这方面反倒不怎么上心。所以她们说的是各种各样的药草在生活中的用处,比如花椒八角、比如辣椒良姜。虽说多是黄娘子说着陆芸花听,两人还是有种聊得十分畅快的感觉。
“难得啊难得,黄娘子还能和小娘子聊到一块儿去。”白巡靠在卓仪旁边柱子上,抱着双臂啧啧称奇。
“芸花不似一般女子,黄娘子和芸花……有些地方有些相似。”卓仪沉默一下,注视着陆芸花的背影,轻声说。
虽是大人都不玩了,孩子们组一组还是够把这一局四人棋下下去的,坐在白巡旁边凳子上的云晏闻言好奇抬头,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白叔叔,你为什么会这样说?黄姨姨和其他小娘子相处不好吗?阿爹,你说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我……”
卓仪没说话,白巡瞧他一眼后撇着嘴回答“多数时候是你黄姨姨不愿意和她们交流吧?一天天总是忙得话都没时间说的样子……”
他想到什么,又撇撇嘴,这次低头看了一眼云晏,伸手把他脑袋瓜转到前面,显然是不愿意再说了“小孩子问那么多作甚,专心与哥哥弟弟们玩耍,到你掷骰子了。”
“哇!我这次可以跳五格!”果然,云晏的注意力就这样被转移了,再没有心情问东问西。
白巡听着小孩子们活泼的说话声和笑声,轻轻哼了一下“我虽然不喜欢黄玉那又臭又硬还扎人的性子,还是觉得她没什么不对的,‘燕雀哪里知道鸿鹄的志向’?自己飞不高就要能飞高的收拢翅膀,可见这世间还是庸人多些。”
卓仪清淡瞥他一眼没接这话,不过他沉默着没有反驳就说明也是赞同一部分的。
“只能说啊……感情就是理想的绊脚石。”白巡摇头晃脑,摸出自己小鱼露出一个风度翩翩的笑容,很是唏嘘般感叹一声,又想到什么“嘿嘿”嗤笑。
“……什么?”卓仪本不想理他,没想到他只这么笑也不说话,还一边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他,真叫人听得难受,心中轻叹忍下一口气,语气平淡问。
白巡啧啧两声,有点好奇“我虽说不怎么想成亲,还是看得出嫂子是个极好的娘子,想想黄娘子的经历……若是阿卓你早早与嫂子相识再成亲,你会因为家庭放弃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吗?”
“……”这个问题问得卓仪一愣,眉头微皱“比如?”
白巡笑嘻嘻补充“比如去漠北打仗、比如四处游历、比如带着一把刀挑战各大掌门……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
卓仪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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