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豆腐里面必须放些酱油,陆芸花自己的酱油还没做出来,现在只得用市售的清酱。虽说颜色都是差不多的酱油色,陆芸花还是觉得清酱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味道,似乎是豆子发酵时候的酒味,又似乎是豆子发酵过了的酸味,加上重重的盐味,陆芸花用清酱时候都用不着放盐。
“豆酱这些天就得做起来了,前些天遇见陶匠叔叔,和我说大缸已经做好一半,问我要不要先取回来呢。”陆芸花也跟着吃了一筷子木耳,这会儿才想起来这事情。
“要是急着用便先取回来罢。”卓仪咽下口中饭菜,温声道“我的活计也差不多忙完了,正好可以去取。”
“累了这些天了,你就趁着这会儿清闲好好休息吧,哪里用得着你去搬大缸。”陆芸花笑起来“我早和陶叔叔商量好了,今天下午他们给我把做好的那一半送过来,我多交些车马费便好。”
妻子心疼自己哪有不领情的道理?卓仪闻言也不再说话,只跟着露出一个笑,给陆芸花夹了一个她最喜欢的鸡翅膀。
以现在气温来说做酱问题不大,只是稍微有些干燥,按理说等酱坊建好以后再做酱也没什么,但好酱是三伏天的太阳晒出来的,要猛烈地晒上那么一个夏天黄豆才能充分释放出鲜美,酱油才能好吃。
所以陆芸花才等不及要在现在做酱,酱油一般都要晒上一年才能吃,她做得越迟能吃到的时间就越晚,起码她想在今年就吃到酱油,就算时间不够没有那么好吃也没关系,总比现在外面卖的要好吃。
啊对了,还有黄酒、米酒……陆芸花想道“这些倒是不用那么急,等秋天粮食下来了再用新粮做酒吧,反正目前来说不那么急着用酒。”
大家吃得头也不抬,时不时闲谈两句,气氛很是融洽。春风细细吹着,把头顶上似乎一晚上长起来的新叶吹散了,露出点点金黄色的光斑,映在饭桌温热的菜肴上,像是阳光里掉下些许碎屑,给美味的菜肴又增添了暖融融的味道。
陆芸花看着光线中像是自己在发光的板栗仁,微微笑起来,略有些感触“时间过的真快,之前阿巡和黄姐姐他们来的时候还是冬天呢,树上光秃秃的一片,吃饭要是慢些菜就凉了。这才多久,眼见着枝条上多了绿色,大家穿得也越来越轻薄……不知他们那里是个什么情况。”
“黄娘子那边的疫病被控制住了,黄娘子便从那边离开,沿路又去其他地方游历义诊,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卓仪也很关注自己这两个朋友,因此知道一些他们的情况“阿巡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一切都好’,就是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希望大家一切都好。”陆芸花叹息“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聚在一起呢?”
被远方友人惦念着的白巡也听见了这春风吹过叶片时候发出的沙沙声,甚至南方树叶常青,响动时候的声音要更动听些。
但他完全忽视了这些,连抬头看一眼窗外的功夫都没有。
“就回来这两艘船?”白巡唇角向下,手掌中玉制小鱼发出清脆的声响,之前总是溢满笑意的狐狸眼里像是浮了一层碎冰,叫人看不清眼底神色。
对面低着头的手下静默无声,知晓少主不是在叫他回答,半句话都不敢说。
“按例给失踪的弟兄家里发钱下去。”白巡果真没有再问,略有些烦躁地吩咐下去,又顿了顿“从我们自己的账上走。”
手下躬身应是,低着头退出去,全程没有抬过头。
白巡揉了揉眉心,他在的这里和卓仪所在的地方几乎一个最南、一个最北,所以他才船上下来,都来不及好好修整,洗了个澡就开始工作。这两天加起来只睡了一个时辰,又连轴转着处理事务,任他铁打的身子也感觉有些疲惫,这会儿只觉得脑子混混沌沌,人都有些不清醒。
“少主……”此时又一个手下小心敲了敲门,示意有事禀报。
白巡放下手,手中小鱼转得越发快了些,略带烦躁地叫他进来“什么事?”
这个手下没有前一个那么拘谨,进来瞧了瞧白巡的脸色,略有些尴尬地站在白巡面前不说话。
白巡对手下并不严苛,前头那个负责出海事宜的手下这次才回来两艘船,白巡照样没朝他发火,他们这次可整整出去了十艘船!可见遭受的损失是怎样的严重。
“说啊!什么事!”白巡手顿了顿,不耐地看向他,语气有些恐怖。
专门负责本地事务的手下抖了抖,吞吞吐吐道“少、少主,长鱼他婆娘闹得厉害,在我……在我那哭的不行,我又管不住长鱼……那婆娘说上次就是少主解决的,哭哭啼啼要找少主您,我实在没法子了……”
“……又怎么了?”白巡感觉自己快被这些手下们气死了,连着两天工作的烦躁感一齐涌上心头,他按着额角蹦起来的青筋,一字一顿问。
“长鱼……长鱼和个寡妇好上了。”手下更是吞吞吐吐,心里把长鱼骂得狗血淋头,只觉这不好好过日子偏要搞些事情的狗东西真是有点毛病,口中继续道“……她婆娘闹了吵了,长鱼……”
“长鱼就把她婆娘打了。”
“碰!”
白巡一掌重重拍在桌上,狐狸眼微微眯起,怒极反笑“我还有这样的手下呢?打老婆?走!”
他站起身,衣摆向后荡起,手下缩得和鹌鹑一样,瞟了一眼厚实的梨木桌子中间被拍出来的裂缝暗自咋舌。
少主……这次是真的很生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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