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夏如音更了解霍炎彬。
她从七岁那年就认识他了,那时候的霍炎彬还是个无忧无虑的,眼神阳光的,笑起来温柔的小王子。那一年,他参加她的生日会,听见她弹钢琴错了两个音,很是温柔地指导她。
小夏如音一眼就记住了这个帅气的小哥哥,眼底再也抹不去他的影子。哪怕他后来变了,因为家里出了些事情,他性情大变,变得疏离、冷漠、再也不会笑,她也只会心疼他,从来没有想过远离他。
她追着他上了同一所初中、高中,但凡他参加的活动,她统统都会去。因为他比她高了两个年级,不在一栋楼上,她便跑来跑去,给他送吃的,找机会跟他说话,关心他。
后来他愈发冷漠,连校内活动都不爱参加了,包括毕业同学会。她哄着,劝着,人前人后为他说话,不叫人说他一点点不好。
她为他做了很多事,体贴到就连霍炎彬这样不耐烦交际的人,都允许她站在他身边。她也是这么多年来,他身边唯一一个能单独吃饭的女性,不,他身边只有她一个能够不涉及利益,只是单纯吃饭的朋友。
后来他答应交往,“夏如音”不知道有多开心,幸福得整个人要冒泡泡。她不仅自己对他好,也让爸爸对他好,生意场上照顾他,予他方便。
“……你喜欢黑咖啡,不加一点糖和牛奶,早上起来会喝一杯,下午茶时间会喝一杯。”
“你不喜欢养宠物,对猫毛过敏——”
“够了!”霍炎彬猛地打断。
英挺的眉头皱紧,神情涌现恼怒。他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了解他,更觉得她此刻的举动像是打他的脸。
“你以为这就算了解我?”他冷冷地道,“你说的这些,高助理也都知道!”
高助理。
他的生活秘书,了解他的一切习惯和喜好。
“你就算知道再多,也不懂我!”他扬起下巴,傲慢地下了决断。
她根本就不懂他。
她只知道这些只要用点心思就能打听到的小事。
她根本不懂他的内在和灵魂。想想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都干了什么?
就只会说些罗里吧嗦的话,什么想他了,长皱纹了,肤浅之极。
“先生,小姐,您两位点的菜。”这时,服务生端着餐盘走近,将一盘盘精致菜肴摆上桌。
白嫩的鱼片沉浮在鲜红的辣椒中,金黄酥脆的鸡肉散发出浓郁香气,烫得恰到好处的小青菜正是青翠欲滴……
然而餐桌对面的两人都没有动筷子。
一个神情阴沉不耐,气息冰冷。
一个低垂着眼睛,看不清表情,只是手指绞得发白,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锤爆他狗头!”脑海中,灰总气得大叫。
韶音也有着同样的冲动。
她睡了很久,诸多情绪都没有苏醒,以至于高兴也好,不快也罢,都不够清晰而浓烈。但是此刻,那些沉在深处的情绪,被挑起来一丝。
是对这个男人的鄙夷与怒气。
他完全可以说,“我爱上了别人,抱歉,我辜负了你,但我真的已经没办法回头了,我们分手吧”。
可他说的是“你根本不了解我,也不是真的喜欢我”。
他不相信她喜欢他,在她追在他身后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他不承认这份喜欢,全然否定了她所付出的一切。
好想打爆他的狗头。
她低垂着头,久久没说话。
桌上的菜肴渐渐变冷,蒸腾的白烟愈来愈少。
霍炎彬很快失了耐心,张口要说什么,韶音先他一步开口了,她抬起眼睛,看着他问“你真的要和我分手?”
“是。”霍炎彬一口答道。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分手可以。”韶音不再演绎舔狗,或者说,她要换个方式演绎舔狗了。
说不如做,再柔情蜜意的眼神,也不如一次实际行动。
脸上没有了故作的温柔与情意,她用行为来焊死自己舔狗的人设“但我有一个条件。”
霍炎彬皱了皱眉,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他觉得她要搞鬼。
在逼迫文晴雪辞职之后,她在他心里已经是搅风搅雨的恶毒形象了。
韶音并不辩护,只道“你应该知道的,我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你。这些年在你身上投入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以及你并不相信、也不承认的感情。”
霍炎彬不否认这一点,神情冷淡“你有什么要求,说出来吧。”
“既然你知道我在你身上投入了那么多,那么你一定明白,我不肯轻易放手的心情。”韶音低头绞着手指。
霍炎彬的眉头又皱起来“你有什么条件,说出来就是。”
嫌她啰嗦?
“我要霍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那她就直接说了。
霍炎彬睁大眼睛,大为愕然,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你胡说什么?”他只觉得可笑,很快否决,“不可能!你换一个要求!”
他是霍氏的掌权人,拥有霍氏集团的股份。如果分出来给韶音,对他的控股权有着致命的影响。
别说分出百分之十了,他就连百分之一都不可能拿出来。
“也行。”被他拒绝后,韶音的脸上不见失望,平淡地道“那你陪我一晚。”
霍炎彬愣住。
“你说什么?”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韶音仍然垂着头,盯着面前的碗筷,并不去看对面坐着的男人的表情,淡淡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你陪我一晚,我们之间两清。”
他不是不相信她爱他吗?
他不是觉得她对他别有所图吗?
还有什么更能证明她对他是一片真心,跟金钱、权势、容貌等统统无关?毕竟,她连百分之十的股份都可以不要,只要他一夜。
她爱了他那么多年,只要他一夜,就愿意跟他一笔勾销,愿意放过他,足够爱他了吧?
而此刻,霍炎彬果然按照她暗示和诱导的方向,想到了这一层。
他眼神复杂极了。
一向冷漠的感情,此刻也波动了几分。
薄唇微动,几次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这会儿脑子有点乱,往日的冷静与决断此刻仿佛被大风吹去,思维变得粘稠而迟钝。
这两个条件,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不过是陪她一晚罢了,难道他还会吃亏吗?
她愿意这样来结束这件事,无疑对他是一种成全和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