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蕙娘又想了想,貌似也不对啊!
“先生,吴百户的戏就算在再好,他孤身进大都,又在哪里演,又如何制造声势?两个月时间,只怕是不够啊!”
“姑娘果然心思机敏,不过谁告诉你是孤身一人的?”张希孟淡然道“我们这边早有安排,吴百户进京之前,就有人传言,说东南的戏曲名家,为了避祸,进京献艺。连唱十天大戏,分文不取,只为求大都父老,赏口饭吃。随后就会有士林名宿,豪商才子,甚至是元廷宗室捧场。对了,就连脱脱的党羽,也会过去,给吴百户捧场。”
“什么?”
周蕙娘惊呆了,她虽然学的东西很多,但别管什么荒诞的书本,也不会记录这种事情啊!
明明是奔着脱脱去的,却还要脱脱一党支持,摇旗呐喊。
人世间虽然很荒唐了,但也没有荒唐到这个地步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真的。
张希孟依旧笑容可掬,周蕙娘无法想象,但是对张希孟来说,这事并不难。
首先,贾鲁早就跟京中的旧交故友联系,探听了一些元廷的情报。张希孟已经安排人,送去了厚礼,彻底打通了关节。
所以只要吴大头进京,这些人就会站出来,替他们摇旗呐喊,安排一切。毕竟当下的元廷,很少有钱办不成的事。
再说一句直白的话,江山到了这个地步,朝中的官员都是忠君报国的吗?
就算这些官员如此,他们就没有家人吗?就不怕红巾军去袭击他们的老家,灭了他们一族?
这年头谁都要留一条后路。
至于脱脱党羽怎么也会听话?
这就更简单了,张希孟不是缴获了也先帖木儿的印信吗!他身边正好又有个天才画家,立刻模仿也先帖木儿的笔迹,用他的印,写几封信进京。
大意就是说脱脱大胜在即,红贼不值一提。太师如此功劳,朝廷该怎么赏赐?
脱脱现在是太师,丞相,已经位极人臣……接下来是不是该封个王爵,或者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啊!
反正脱脱党羽,多数都盼着丞相能高升一步,至于大元皇帝吗?他们能干出二十年换九个的神奇效率,再废掉一个天子,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张希孟这招谈不上多高明,但是却恰好把握住了元廷复杂微妙的朝局,脱脱党羽,还有反对脱脱的力量,正在激烈交锋。
这时候就算是一根草棍,都可能决定胜负,压垮一方。
更何况张希孟筹划许久的大招。
虽然历史上元朝皇帝也完颜构附体,召回了脱脱,临阵换帅。但是眼下强敌在侧,每天都在交战,每一场交战,都意味着成百上千的生命。
越早干掉脱脱越好,时间不等人。
周蕙娘弄清楚了这些之后,竟然不由得痴了。
她还是太单纯了,书本上又能学来多少东西?现实才是最好的老师。
谁能相信,大元丞相,朝廷柱石,竟然会倒在一个唱戏的手里,而这背后,就是这个平平无奇的少年在筹谋!
虽然说脱脱处境很微妙,已经到了悬崖边上。
可是能推上一把,加速他的败亡,那也是了不起的成就,足以彪炳史册。
而且脱脱几乎算得上大元朝中,蒙古贵胄里面,唯一拿得出手的。
如果他要是完蛋了,这个大元朝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意识到这些,周蕙娘竟然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她这种人不觉醒罢了,一旦想通了,能爆发出来的斗志,就不是寻常人可比的。
她能为守军弹琵琶,敲战鼓,就是明证。
如今吴大头可以,她的条件更好!
“先生,我,我也想追随吴百户,为除掉脱脱出一把力!”
张希孟面带笑容,一点也不意外。
“周姑娘,此去恐怕并不安全啊!”
“我不怕!与其浑浑噩噩,做一个不知所踪的乱世浮萍,倒不如舍命一搏,就算是死,也落了个慷慨壮烈,问心无愧了。”
周蕙娘笑道“先生,只是我还有两个要求,请先生答应。”
“什么要求?”
“第一,我想请先生把属于我的那份田产给了,就暂时交给我的丫鬟小橘;再有,我想请先生答应,他年打进扬州之后,如果有青楼的女子,愿意脱离苦海,还请先生仗义出手,拉她们一把!这些都是可怜人!”
张希孟微微点头,“这两个要求都不难,我现在就可以发一份的田产地契给你。”他说到做到,立刻给周蕙娘写了一份田契。
而且她由于已经投军,又是去大都,执行任务,属于特殊人员,光是口粮田就拿了三份,足足十五亩!
周蕙娘接过田契,手竟然不自觉颤抖。欢喜之余,一滴眼泪流下,她甩甩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先生,小女子挣了这么多年脏钱,这,这个总算是干净的了!”
周蕙娘没有过多停留,居然连夜就动身北上,护送她一起走的就是蒋三叔。
“张经历,我知道,不把话说清楚了,你不会放心的。我姓蒋,叫蒋普信,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吧?”
“彭党?”张希孟惊讶道。
“对!”蒋三叔豪气大笑,“彭祖师已经死了,难为还有人记得彭党。我当年兵败到处逃命,多亏了周姑娘收留。我索性给她当了车夫,隐匿身份。不管怎么说,我们彭党和狗鞑子,血海深仇,不死不休!这下子,张经历该放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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