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他们真不行,这不只是能力的问题,也是时运条件所致……朱元章自己打天下,自然为所欲为。历史上的永乐皇帝,也约等于打下了一半的天下,但是后继者却没有这个条件。
那如果仁宣两朝,继续对外用兵,甚至学着朱棣,五征蒙古,后果会是什么?
只怕不会比隋炀帝好到哪里去!
这个道理,一般人是很难想通的,史册也未必会讲明白。
所以大体一位圣君雄主之后,都会有人主张休养生息,以宽仁治国,甚至会替前朝蒙冤官吏平反,收拢人心,维持国家安稳。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明白人了,要想继续前人的丰功伟绩,实在是太难为他们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这就是历史上仁宣两朝的现实。
“上位,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份上,老臣也就掏心掏肺,说点过分的……上位要想大修轨道,串联全国,这必定要大动干戈……这事情也只有上位能做,如果中途上位退位,把职责交给太子殿下。殿下除了停工,休养生息,让百姓喘口气之外,别无他法。因为纸面上的国力,不等于实际的国力。上位能动员出来的力量,不等于太子也能动员出来的。”
李善长说完之后,偷眼看了下张希孟,他笑容可掬,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怎么样?你张太师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啊?
你有本事破解这个局面吗?
朱元章的目光也落在了张希孟身上。
如果老李所讲的难题解决不了,朱元章还真没法轻易退位。
而且老李所揭示的规律,也当真让人很无奈!
“先生,你觉得标儿能不能行?不会需要咱给他擦屁股吧?”
张希孟哈哈一笑,“主公,李兄的高论,着实厉害,臣也是无可奈何……不过臣想反问主公一句,这次到了北平,除了看了轨道马车,还有没有别的感触,比如农业上的?”
朱元章微微沉吟,“先生问的是哪方面?”
“就是中原和北平的不同,区别到底在哪里?”
朱元章皱着眉头,“先生请明言!”
“主公,在中原,老百姓更多的是担心灾害,尤其是绝收,虽说也有谷贱伤农之说,但还只是受伤。可是到了北平,老百姓担心的反而是丰收,因为一旦丰收,价格暴跌,他们就生存不下去了。甚至需要朝廷主动收购,维持价格稳定。这就是走大农场模式,和普通小农最大的区别!”
“由此展开,就能看清楚更多的问题。李兄所讲,就是在小农条件下,动员效率极低,大兴土木,必定劳民伤财,非圣君雄主不能为之……这话臣没法驳斥,也无从驳斥,他讲的就是对的!几千年来,能有李兄这番见识,已经是凤毛麟角,不可多得。”
“不过要让臣说,有没有办法……还是有的。那就是进入一个新的时代。这个新的时代里,动员百姓,不是靠着主公的旨意,而是靠着实实在在的工钱,朝廷出钱,让有空闲的百姓过来干活,这就不涉及劳民伤财的事情。便是新君,只要管理得当,也能从容应付。其次,眼下大兴土木,不再是为了防御边疆,抵御入寇,也不是为了皇帝巡游,方便出行。而是确实有利可图,天下的商民百姓,都能从中受益。顺天应人,有足够的利益。只要能看到这一点,就算没有朝廷旨意,他们也会卖命去干的。”
朱元章紧皱的眉头,豁然舒展,随后忍不住哈哈大笑,畅意舒畅。
他忍不住抓着张希孟的胳膊,笑道:“先生远见卓识,无人能及!”
张希孟含蓄一笑,李善长低着头,却略显尴尬。
哪知道朱元章也用另一只手,拉住了老李。
“李先生,你也是历代文官的翘楚,正是有你,才能显得出张先生的高明。”
老李都感动哭了,俺这是成了陪衬了,是吧?
朱元章又道:“总而言之,有你们两位,咱能看得更清楚了,心里也更有底儿了。回头传旨,告诉中书省,商议全国修建轨道的事宜。”
正在这时候,又有人送来消息,女真各部首领,已经到达了山海关外,正等候陛下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