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还算轻车简行的尚家车马如今多拉了近十辆马车前行,&bsp&bsp整出个浩浩荡荡的阵势,引起沿路百姓围观。
方瑾凌之前光顾着胡思乱想,倒没有好好看过这辆车,虽然车身被改小,&bsp&bsp马匹也从一驱四改为了二驱,&bsp&bsp但是里面的东西却很周全。
车厢角落里安置着一个五斗小柜,&bsp&bsp一打开,&bsp&bsp都是方瑾凌用得上的小件,还有一些零嘴小食,&bsp&bsp细看居然都是这几天他喜欢吃的东西,他从里面捏了一颗葡萄干送进了嘴里,&bsp&bsp甜甜的滋味让他不由地翘起了嘴角。
五斗柜最下面一层,放着的是几本书,&bsp&bsp都是话本和杂记,看着不累,&bsp&bsp供路上打发时间。
地方有限,&bsp&bsp炉子倒是没有了,西北路难走,&bsp&bsp怕颠簸时候倒翻,&bsp&bsp而手炉正在他的怀里。
小几四面用软垫包裹起来,&bsp&bsp钉在车厢底下,&bsp&bsp不怕磕上,&bsp&bsp再有舒适的被褥叠在身后,&bsp&bsp能当软靠,&bsp&bsp又能摊开当被子盖,总之很周全也细心。
方瑾凌一边看,手指一边划过每一样东西,&bsp&bsp心中五味杂陈,眼前浮现的是刘珂的笑,还有远远望着他,送他离开的眼神。
不知为什么,明明不在眼前,但那眼神却变得格外清晰,方瑾凌告诫自己不要去细想其中蕴含的情意,然而思绪难控,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雍凉……
忽然马车一停,接着车厢门打开了,只见钱多金钻了进来。
方瑾凌回过神,惊讶道“三姐夫?”
“哎,老早就想试试这辆马车了,刚宁王送行,我都不好意思上来,如今咱们出了城,凌凌,不介意姐夫蹭个车吧?”
钱多金虽然询问着,可是人已经往里面钻了,然后一屁股坐在小几的另一头,双腿一伸,道了一声“舒坦!”
方瑾凌哭笑不得道“当然不介意,只要姐夫别嫌挤就好。”
钱多金没当回事,他环顾周围,啧啧嘴巴道“宁王殿下还真舍得,那么大那么好的车就这么给拆了。”马车重新动起来,他感受了一下,有些奇怪,“话说还挺舒服,怎么都没感觉颠屁股?”
“下面装了弹簧,有缓冲之力。”
“怪不得!”钱多金也不去管弹簧是什么,只说,“这一般人可真想不到这些,你姐还说咱们粗心大意,人宁王日理万机都不忘担心你路上颠着难受,瞧把你照顾的周周面面,我们这些做姐姐姐夫的实在惭愧!”
钱多金本来被尚未雪赶上车还很为难,觉得她们瞎想,等目光一一看过车厢里的摆设,再感受这天差地别的舒适程度之后,顿时觉得她们没想错,是自己心大。
他跟尚未雪成亲几年了,彼此一心一意,都比不上宁王这股上心劲!
这若是没那种意思,他敢发誓一辈子当不了爹!
方瑾凌闻言扯了扯嘴角,然后轻声说“就是我娘,都没有他这么细心。”
“是说啊!”钱多金一拍小几,然后惊讶地看着方瑾凌,“你也感觉不对劲了?”
方瑾凌点了点头,他又不是傻子,被人掏心掏肺地对待,怎么会没感觉到?
除非装傻。
钱多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也……”
方瑾凌摇头,然后一捧脸,露出愁绪来,“我也不知道。”
这这这……钱多金瞬间倒抽一口凉气,“凌凌,你可千万不要再想了,咱们就此打住!”
方瑾凌闻言幽幽看了他一眼,“其实我没多想,也控制着不想,可姐夫你一来,咱俩在这上面一聊,我不想也得想了。”
钱多金嘴角一抽“……”这还是他的错了?
方瑾凌问“姐姐们都看出来了呀?”
钱多金沉痛点头,“那么打眼的一辆马车,咱们又不是瞎子,再说就今天送别,宁王那眼神……凌凌,我不描述了,但是我送你姐去打仗都没那么不舍过,真的!”
“那娘……”
“姑姑都是过来人,肯定也发现了。只是本想亲自跟你说,就怕反而弄得你胡思乱想,所以就让我先来探探口风。”钱多金说完,满把辛酸泪,“似乎我也弄巧成拙……完了,得被你姐打死了。”
方瑾凌看钱多金犯愁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没事,你来不来都一样,有些事逃避不了。”
“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方瑾凌疑惑道“还能怎么办?姐夫,他在雍凉,轻易不得离开,我前往沙门关,短时间内也见不到他,这种事情应该会慢慢淡的吧。”说到这里,方瑾凌顿了顿,心里头忽然有些不舒服,让他眉间微微皱起,但还是把话说完了,“宁王和我都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既然没有说明,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你们放心吧。”
为了可信度,他还微微一笑,看起来很是坦然,钱多金细看了他两眼,稍稍安下心,心说小表弟虽然只有十五,但心思玲珑剔透,不会做什么犯傻的事。
别说宁王是个男子,惊世骇俗,就冲那身份,那也得离得远远的。
“你想得开就好,那我回去了。”
“别走啊,既然这车坐的稳,就留下来呗。”方瑾凌邀请道。
钱多金有些心动,但是宁王给方瑾凌的心意总觉得坐得不太自在。况且,外头还有八个女人等着他。
然后便听方瑾凌说“一个人容易胡思乱想,姐夫陪我坐坐,还能解个闷。”说着他从五斗柜里取出一叠干果零嘴。
这胡思乱想四个字瞬间将钱多金钉在了原地。
有三千尖锋营护卫,走上了七八日,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城池。只见厚重的城墙接连两旁高坡,坡上又矗立着蜿蜒长城,女墙之上有士兵站岗放哨。
透过方瑾凌掀起的帘子,钱多金说“总算是到沙城了。”
沙城是沙门关前最后一个城池,也是十万将士及家眷生活的地方,可谓全民皆兵,而西陵侯府就坐落在里面。
“姐夫,沙城有多少人?”
“二十万不到吧,其中十万将士,其余不是家眷就是当地氏族百姓,还有像我一样的商队,或者……流放之人。”
这么多人远离腹地,就是巨大的商机,更何况还有北方匈奴,虽然两者时常打仗,互相敌对,但有时也有商贸往来,牛羊换取茶盐,满足生存的需求。
钱多金的商队就是其中之一,当然有西陵侯府在,也无人敢打钱氏商行的主意。
而拥有十万尚家军的西陵侯,自然在这沙城说一不二。
没过多久,车队就停下来了。
“少爷,三姑爷,西陵侯府到了。”车外响起长空的声音。
“走,凌凌,去见见祖父。”钱多金说完就先出了车厢,下了马车,而方瑾凌则深吸一口气,也跟着出去。
这位传说中震慑西北,戎马一生的大英雄,大将军,方瑾凌再如何镇定,即将见到的时候也是紧张的。
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轻不得重不得,动不动就病歪歪的外孙,西陵侯尚威会喜欢吗?
“凌儿。”
他下车之后尚轻容便寻了过来,她的目光中带着九分期待,一分无措,满脸的近乡情怯。
相比起方瑾凌,显然不顾父兄反对,执意要远嫁京城,最后落得和离分家,带着儿子灰溜溜回来的尚轻容更加无法面对,所以只能唤一声儿子缓解这种焦心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