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行并未坐在尚瑾凌的屋内,&bsp&bsp而是背手站在二楼栏杆前,看着那清秀的少年一步步走上楼梯,而年纪明显见长的秦悦和张志高却随之其后。
有点阅历的都看得出,&bsp&bsp这并非只是因为家世所带来的优越,而是其本身便有为首做主的气势。
“凌凌,&bsp&bsp那老头在看你呢。”尚小雾提醒道。
尚瑾凌唇角微勾,&bsp&bsp“那就让他刮目看呗。”
不缓不急地走上楼梯,尚瑾凌微笑地对杨慎行拱拱手,“大人久。”
杨慎行点点头,&bsp&bsp“不久,倒是方公子辛苦。”
“什么方公子,&bsp&bsp凌凌已经改姓尚,&bsp&bsp别叫错。”边上的尚小雾凉飕飕地。
杨慎行微微皱眉,&bsp&bsp而方瑾玉却惊讶道“你居然改姓!”
“和离书上白纸黑字写的足够清楚。”
“你真的连爹都不?”
尚瑾凌看也没看他一眼,&bsp&bsp反而对杨慎行道“杨大人,我们为这不干的事情多费口舌吗?”
“瑾玉,你留在外,尚公子,&bsp&bsp里面一坐。”杨慎行道。
尚瑾凌于是抬脚就走进屋内,一边走一边唤道“长空,上茶。”
不仅羞恼的方瑾玉被留在外,就是秦悦和张志高也没有走进去,&bsp&bsp而他们脸上并无任何不妥,&bsp&bsp直叫方瑾玉惊愕不已。
里面,&bsp&bsp杨慎行复杂地看着面前端杯喝水的少年,在京城,他见过尚瑾凌几面,&bsp&bsp可是他的印象无不是一柔柔弱弱,怯怯生生,只会躲在尚轻容身后的孩子,唯一打破这一认知的便是和离之日,他质问方文成抛弃妻子时,那仿佛压抑不住而爆发出来的歇斯底里的,惹得端王妃为首的几位老夫人可怜哭泣,更加同情他们母子。
“看来文成走眼。”杨慎行端起茶,叹道。
尚瑾凌淡淡道“他的眼睛什么时候亮过,也就鬼关前走一遭之后,才有所悔悟而已。”
杨慎行端茶的手一顿,蓦地抬眼看他,目光锐利,而尚瑾凌坦然对视,岿然不惧。
杨慎行解自己的学生,又不愿担上杀人的罪名,这才让杨映雪夜访方宅,本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方文成在那种绝地都没有选择死,如今看来是另有人『插』手。
半晌之后,杨慎行继续喝茶,放下茶盏之时,他问“尚公子既然去虞山书院,不知道虞山居士如何回答,可有回旋余地。”
尚瑾凌也不卖关子,“有。”
杨慎行一颗提起的心,顿时松懈下来,尚瑾凌看着,嗤笑地扯扯嘴角,“那杨大人准备如何谢我?”
杨慎行可不是方瑾玉,他悠然地问,“你又为何帮老夫?”
就知道会这么问,尚瑾凌于是不客气地“去岁,得知杨大人推行政,姐夫不远万里您写一份信,杨大人看到吗?”
杨慎行微微皱眉,“姐夫?”
“二姐夫,高学礼。”
杨慎行恍然,“原来如此。”他顿顿,然后道,“老夫看。”
尚瑾凌嘴角往下一瞥,“既然看,杨大人就该知道我这么做为谁?高自修大人生平遗愿,姐夫不失其父之志,身处西北,位于微末,也不忘民生二字,作为尚家一份子,您我能置之不理吗?在我看来,他比您合适的多,人家立身可正。”
这踩一捧一的,杨慎行虽听着心里不适,却也未表『露』在脸上,反而看着尚瑾凌,“报答?”
尚瑾凌低低一笑,“学生就不能忧忧民?杨大人,您也太看低在下,这样德高望重的虞山居士死在您或者当今那位手上,也太不值。”
尚瑾凌母子能回尚家,便是因为西陵公的接纳,还有七位姐姐不远万里奔赴撑腰,这份情谊放在任何家族里,都令人感激,尚瑾凌这么做倒也得过去。至于这些冠冕堂皇的,杨慎行没当回事。
“你得对,学礼的确比老夫合适,他若愿意,扫榻迎,不过老夫还有疑『惑』。”
“杨大人请。”
“高自修已经不在,仅凭学礼的名望,不足以使虞山居士改变死志,你又如何劝得他?”杨慎行一双眼睛虽然并不犀利,但仿佛能够看穿尚瑾凌的心底。
虞山居士虽然居于山,但他得到消息的速度可并不比初来乍到的杨慎行慢,雍凉的考生一力吹捧政和法办,高学礼的名字,虞山居士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没有想到。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尚瑾凌端起茶,再饮一口,思索之后,不答反问“杨大人不惜屈尊降贵,来请雍凉的考生,又是为何?”
杨慎行看着滴水不漏的尚瑾凌,无奈道“不过是想试一试。”
“那无需您忙活,我已经帮您试完,虞山居士果然深明大义。来,幸好没跟您一起去,否则我也得吃上一碗闭羹。”杨慎行不受虞山居士待见,整云州都知道。
杨慎行冷哼一声,“伶牙俐齿。”
“嘴巴若不利索,怎么劝得虞山居士?”
“好,是人物。”杨慎行年过半百,宦海沉浮,竟没有尚瑾凌口讨到一丝便宜。
“这件事并非我所愿,不过为姐夫,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也就做,对,待会儿还得请杨大人与我虞山再走一趟。”
滋事重大,既然虞山居士松口,就是让杨慎行再三五遍都无妨,他满口答应,“可。”
“那就不留您吃午饭,午时过后,还是在这客栈口见吧。”尚瑾凌完端起茶。
杨慎行简直气笑,“好大的架子。”自重回朝堂,他还没遇上过这么不客气的小辈。
尚瑾凌挑挑眉,“试问恩怨几时消,我言,难消。”所以,赶紧滚,他的脾气已经很好。
杨慎行终于走出去,方瑾玉一见到他,眼睛往屋内瞄,然后问道“外祖,怎么样?”
“午时之后再来。”
“啊?方,尚瑾凌他岂敢……”
然而杨慎行没有再搭理他,对周围好奇地看着他的考生们点点头,然后尽自带着人下楼去。
尚瑾凌敢这么放肆地对待当朝首辅,是因为手上有筹码,有底气,比较起来,这外孙就差的远。
杨慎行一走,所有的考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屋子,没想到杨慎行居然真的亲自来请,简直不可思议!
“尚公子,真是料事如神。”
“面对首辅,竟毫无惧『色』,我自愧不如。”
秦悦和张志高互看一眼,想想在虞山居士面前,这位也是如此坦然自若,就没什么稀奇。
“不知道谈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