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姬羌已从睡梦中醒来。有了从前的经验,姜鉴并未太过吃惊。他早就知晓,某些时刻,自己的法术在陛下面前是不灵通的。
外面风雪仍紧,姬羌却再次提出回宫,这一次,端的是国君的架子,不容置否。
姜鉴看着她,就像在看另一个人。
仿佛之前投怀送抱的不是她,俯在他胸膛哭泣的也不是她。
每每姬羌端出那等疏离的神色,姜鉴便知晓,她意已决,不会因任何人更改。
睡的正迷迷糊糊的尚六珈与黄裳突然被童子唤醒,晕头转向的随姬羌离了国师府。
上了马车,黄裳忍不住问道“陛下怎么突然决定回宫?”
她与尚六珈都以为,今晚陛下就要留宿国师府了呢。
“国师乃修道人士,朕无故留宿国师府,像什么样子。”
黄裳被噎,您醉酒之时拉着国师的手左问右问的时候,可没有把人家当做修道之人。您仗着国师疼爱向人家撒娇时,也没见您把人家当成修道之人。
这些话,黄裳只在心里想了想,姬羌却像听到一般,闭了闭眼,对自己道不会了。
从今往后,这等荒谬之举,再也不会有。
她撂开车帘,寒风夹杂着飞雪速速吹进马车,君臣二人齐齐喝了几口冷气。
刺骨的风,越吹越冷,被热血浇灌的脑海也越来越清醒。对着茫茫雪夜,姬羌禁不住想起她与姜鉴说过的话,那些足以表明她心意的话;做过的事,那些近乎露骨的事。
那天,他问她心里是否住进一人,她答神祇。
今夜,她抛下国君的尊严、羞耻,女子的矜持、自尊,对他投怀送抱,甚至抱着他哭泣……她的心意还不够明确?她的表达还不够露骨?
他没有任何回应,甚至那句“臣用性命担保,会永远留在陛下身边”的承诺,也是那般虚无缥缈。
姬羌就此死心。
一路都在告诫自己,从今往后,只敬他为国师。
从前所有的期许、蠢动,只当是一场荒唐的梦。
……
天朦朦亮,姜鉴如约早朝。
许久未见,群臣皆被吓了一跳。鉴于这等情形从前经历多次,瞬息功夫,众臣纷纷反应过来,开始私下猜测国师突然临朝意义。
当姜鉴在文武百官面前提出关于下一任国师的话题,众臣炸锅。
也不怪他们如此失态,实在是历任国师选拔接班人,都是悄悄的,水到渠成的。
譬如国师本人,两岁便被老国师收养在身边,群臣皆知。但是,谁都不知道,老国师自收养姜鉴第一天起,便把他当做接班人培养了。
换句话说,国师乃天选。
如今姜鉴满朝野的撒网去寻接班人,只能说明,天选之人尚未出现。
既未出现,静静地等待便是,朝野上下的撒网又有什么意义?
国师决定之事,群臣只能遵守,连国君也不能轻易更改。
于是,接下来一月中,不断有人出入国师府,可惜,进了几个便出去几个,年关将至,也未有一人让姜鉴眼前一亮。
而这渐渐过去的一月间,太学府的课程也没落下,姬羌等人很快迎来第六堂课。
按照国师最初的计划,这是姬羌与伴读们的倒数第二堂课。
继“野火逃生”之后,他们又经历过出其不意的“雪崩”,从数丈高的“雪山”里九死一生的爬出。走过机关重重的冰湖,除了班茁葭一人没有负伤,其余皆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