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宋渊性命无忧、公誉有望恢复是在这日的午后。宋知熹派下人在外奔走,为了打听到几位大人的口风,垫了不少银子,经人疏通,又特意走了一趟上林诏狱。
此去本就抱着怀疑心态,她就说堂堂诏狱,没有天子口谕,外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出入?果然还是被人诓了。
不过相较之前,守在最外门的狱兵认得宋知熹,知道她是前不久进来的御史大人的闺女,轰撵人的时候,态度竟不再像之前那么趋紧了。
宋知熹察言观色,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绷了数日的心弦暗暗一松,想结果应该已经定下来了,按理说,等到上面的流程与手续正常办下来了,宋渊便可出狱。
而见不见面,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只是天公不作美,她这厢难得正常坐马车来回,怎知回府的时候忽然电闪雷鸣,惊动了马匹,跟来的仆从在慌忙把控中挨了许多下马蹄又吃了不少尘泥。宋知熹匆忙跃下车,又是呛风又是淋雨,计划好的日程全部耽搁了下来。
待她夜里抽身,阵阵喧嚣已然刺破。
附近各家各户被官兵的杀威刀唬住,缩在屋子里闭门不出。然而拦不住某些天生好事的人,死性不改,不要命地奔走在事发前线搜集情况,图谋明个儿就去茶楼给说书人卖上一个好价钱。
此刻,就有几人描述着前方细枝末节,言语却乱得不成章法,没一句是重点。
“……当初霎时就来了一拨人!气场老足了,尤其是守在最后面的那个头领,……光看影子都让人想给他下跪!”
……
站在离孙府不到半里路的地方,宋知熹要再往前细看,就被举着火把的缉巡卫剑鞘一推,拦住了。
宋知熹倒退一步,仰头望了一眼前方连宇内的重重火光,眸中色滞。
翌日破晓,在有心之人不约而同的等待中,官府下达御状,滞留了多日的大大小小的繁杂案件同时告破,监察御史宋渊被判无罪释放,由朝廷派下抚慰使亲自送返,另外,真相昭告天下——
罪人孙漕,豢养私兵,盗转朝廷贡品,不义之举连连挑衅易北律法,其罪当诛,已在今日清晨捕获。现剥去太史令一职,家奴钱帛尽数充公,三日后于镇宁北门就地处斩。
热腾腾的消息一出,整个盛京城似水溅入烧沸的油锅,接连迸发出一片哗然。
他们对这个遭殃的人指指点点,那些平日不敢张扬出口的仇富仇贵的心理在个别人心中疯狂滋长,借着罪行对他愤慨遣责。
但百姓对他到底他不存在仇怨,他们甚至都不大认识甚至都不曾听说过这么一个人,只道这位官大人为人低调却奈何做事高调,明明坐拥好好的富贵日子,却不收心,非要贪婪无度挑衅皇帝龙威,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然而,某些人就没有参与这种议论的闲情了。
那些随孙漕出仕之后就迁往京城定居了的同族亲眷们早早隐匿在人群中,哪有闲工夫去钻研孙漕活没活腻的问题?他们瞪大眼睛读看告示,来来回回看了不下三遍,心里头有如雷轰焦土生烟,只恨要遭了殃了。
一伙人原先就合计着,倚靠这个做了上品朝官的亲戚,在京城落稳脚跟,顺带沾一沾富贵便宜,没成想这孙漕太能闹了,一代都还没传下去呢,就断送在了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