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好像你看清了剑路就能赢了他们一样。”
“除了方才的三位,明家的姐弟俩也是相当有看点的,明大小姐的飞红剑一出鞘,便如原上野火,生生不息,相当难缠。而明小公子的寒蝉笔却如雨后寒蝉凄鸣,冷雨萧杀。同出一家的姐弟,风格竟如此迥异。”
“今日不是还爆了冷门,月读宗的桑绪宁以金丹境初期的修为,一剑斩断了凌霄宗夺魁热门向安之的灵脉,听闻向安之下了云台就被凌霄宗的人送回去抢救了,不知灵脉还能不能补救回来。”
“说到剑修,沧寰那位是不是仍然未到?”
“难不成,此前的传言竟是真的,神剑之主真的已经死了?”
说到这个,茶肆里讨论得更加热烈了,并没有注意到茶肆三楼,身着沧寰道袍的一群人有些难看的神情。
卢秋桐夹了块紫苏鸡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别愁眉苦脸了,快吃吧,小师姐一定会在开赛前赶过来的。”
曲微撂下筷子“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卢秋桐囫囵咽下鸡肉,这才道“她可是我们小师姐啊,虽然年纪小了些,但这些年下来,但凡是重要的事情,何时见她搞砸过。”
曲微蹙眉道“说是这么说,我就是听了不舒服。”
她话音刚落,楼下又热闹起来。
“要我说,沧寰那位不过是沾了墨君的光,才能成为这神剑之主的。谁人不知云野大师的前六把剑皆归墨君,若是最后这把神剑也是如此,那她能顺利拿到神剑也不奇怪,若我有这样一个好师尊,我也可以。”
“确实,沧寰那位若真是个有些真本事的剑修,又何至于这么多年下来都声明不显。
方才诸位提到的几个剑修,哪个不是少年成名,哪个不是曾有一剑惊鸿的过往。剑本是世间最锋利的兵刃,若能做到一剑出即天下闻,才算是不负神剑威名。若要我看,她哪里配得上神剑。”
曲微越听越生气,正欲下楼争辩一番,却发觉两道分明是金丹境,但气势却远超寻常金丹境的威压一上一下向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二楼镇去。
曲微愕然看向端坐一旁的谢天行,他若无其事地夹起菜,但却没能将菜送入口中,手顿在半空,眸色沉了下来,气息外放,似乎正在交锋。
而楼下的威压,澈如明月高悬,疾如江河奔涌,来势汹汹。
上下两道不同威压交会在茶肆二楼,方才那几个大放厥词的修士此事冷汗涔涔,心脏狂跳,被威压相逼连呼吸都困难。
最后,三楼拐角,传来清脆一响。
是竹筷落入碗底,敲出叮当脆响,神来一笔,震散了上下同时而来的两道威压。
谢天行抬眸看去,正巧对上三楼拐角处一个清寒寂寥的眼神。
是玉笙寒。
脚步无声,很快,方才那在一楼放出威压的人影出现在了三楼入口。
黑衣银剑,长发高束,极深的眼窝中镌着一双乌沉的眼,他若不开口时,便是一个沉默的倒影。
正是楚斯年。
三人眼神交汇一瞬,又顷刻错开,只需一瞬,对方的某些心思便已了然于胸。
谢天行脑中又想起老头的声音。
“既忌惮她,又要帮她,心里还惦记她,搞不懂你。我再提醒一遍,若要证得大道,儿女情长是最要不得的。”
“够了,闭嘴。”谢天行在心底不耐道。
卢秋桐擦了擦嘴,缓步下楼,停在那个可怜的被三个男人吓得冷汗直冒的修士面前,递去一瓶丹药。
“清静丹,独门秘制,吃了会好受点。”
那散修打了个哆嗦,这才从双重交加的恐怖威压中缓了过来,连声谢道“多谢,多谢仙子!”
卢秋桐生的颇具幼态,圆脸杏眼樱唇,笑起来眼如弯月,不仅显得年纪小,更显得亲善喜人。
她缓缓笑了起来,对面修士心已经开始怦怦跳了,思索这娇软可爱的仙子是不是有什么旁的意思时,卢秋桐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吃点药,醒醒脑子,省的成日肖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卢秋桐笑眯眯的,说的话却令人心里发寒。
“若还有人旁人对神剑有异想的,下午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们沧寰小师姐,传闻中的神剑之主,究竟有怎样的剑。”
她掷地有声,不太擅长言辞的曲微恨不得即刻起立鼓掌。
人群散去后,曲微满眼倾佩“卢师妹,从前竟不曾知晓你如此能言善辩。”
她话音方落,就见卢秋桐狠狠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她肩上,颤声说“头一回放这种狠话,吓死我了,腿都软了,师姐快扶着我些。”
曲微“……”
她满脸复杂地掺起卢秋桐,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听卢秋桐小声念叨“小师姐可一定要赶上啊,不然我脸都要被打肿了,那也太丢人了。”
她脚软了一阵终于缓了过来,想起方才的事情,就开始和曲微咬耳朵“师姐,刚才你看见了吗。”
曲微兴奋地点头“对上了,真的对上了!而且是为了小师姐对上的!”
卢秋桐低声尖叫“怎么还凭空冒出来一个玉少盟主,这下我的仙缘笺真的不够用了!”
见这两个师妹又开始说一些自己听懂了但并不能理解的东西,宁瑾便低头看着自己的剑,似乎要把灵剑看出个洞来,生怕师妹们再问他“师兄你觉得楚道友和小师兄谁和小师姐更般配”这种话来。
他万分沉重地想,按照今天的局势,日后师妹们给他提供的选项中,似乎又要多出一个玉少盟主了。
当师兄好难。
都怪月下听风楼搞的那劳什子仙侣奇缘赛。
那厢,正火速赶往偃阳川的祁念一和萧瑶游不约而同打了个喷嚏。
……
日照当头,稍作休息后,下午的论道正式开始。
不同于上午几位少年英才齐出的震撼,下午的赛事就略显平平。
此次南华论道修为境界最高者陆清河的比赛又早早结束,他只随意布了一个阵,便将对手困在阵中,直到一场论道时间结束,对手都没有破阵而出。
这场比赛近乎血虐,看人困兽一般在阵法中寻不到破阵点实在无聊,众人一翻赛事表,发现沧寰那位神剑之主的论道也在今日下午,对手还是凌霄宗的高徒,便起了兴致,纷纷往神剑之主的云台边凑过来。
三声鼓响,论道开始。
凌霄宗的武修名为江涛,他个头奇高无比,手握一杆乌金枪,枪的长度比不少男修还要高,尖头红缨招展,散发着肃杀血气。
褐色短打遮不住鼓胀的肌肉,他举手投足间,简单的动作都能给人一种强烈的试听冲击,是骇人的身材优势带来的。
他一上云台,观赛点众人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听闻沧寰神剑之主是个女子?能撼动这人吗?”
“还真不好说,枪又是武修灵兵中最为凶悍的一种,这人修为已是金丹境中期,我看对手悬了。”
“悬不悬的,好歹先登台吧,这连面都不漏,莫不是害怕露怯了?”有人如此调侃。
凌霄宗亦是大陆赫赫有名的宗门,门下武修冠绝当世,虽不如青莲剑派一样专修剑道,但在其他武修道路上,也是颇有建树。
凌霄宗的武修,就如同青莲剑派的剑修,上阳门的阵法师,苍术谷的医修和沧寰的丹修一样,只要说出去,那便是金字招牌。
云台上的滴漏逐渐见底。
在最后一滴水落下时,如果祁念一还未出现,这场比赛便算她自行弃权了。
江涛脸上浮现起一抹难以置信的笑容。
第一战就抽中神剑之主,他不是不紧张的,在来之前还试图作了一番功课,但关于神剑之主的消息藏得实在很紧,他根本打听不出什么,因此上云台之前很是忐忑了一番。
没想到老天竟然如此眷顾他,初战的胜利,竟然要白送给他。
江涛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不远处观赛点的沧寰众人朗声道“你们的小师姐呢,不是说要让大家好好见识一下吗?”
他此言一出,云台外也开始起哄。
“就是啊,还神剑之主呢,是不是不敢来了!”
“天下第一大宗,竟也有弃权之人吗?”
卢秋桐闭着眼睛,努力将外界的声音屏退,专心道“小师姐快来快来快来……”
曲微也忍不住担忧起来。
谢天行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头还安慰他道“你看,即便你让她到了竞争最激烈的一个组,也根本影响不了她,她自己都不来,怪不到你身上。”
云台上,江涛紧盯着滴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就在最后一滴水晃晃悠悠从滴漏瓶中落下的瞬间,众人感觉,似乎起风了。
风势骤烈,伴随着朗日当头的一声闷雷。
南华论道数百名剑修的佩剑,同时震颤了起来。
和灵剑心意相通的剑修自然感受到了,这是他们的佩剑在发出惊惧和臣服的战栗。
一剑出,万剑灭。
烈日晴空下,清耀剑光飞逝,裹挟着直击苍穹的蓬勃战意,正落于云台中央。
风卷尘浪,云台从中裂开蜘蛛网般的裂缝。
人未到,剑先至。
呼吸间,水墨色的身影在空中划出墨色烟波,发梢拂过云尾。
云层之中,七色虹光乍现。
少女长发高束,踏着沧寰独门身法虹光步,顷刻间从云端越至云台,擦过登台梯时,伸手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在契书上按下指印。
参会契约成。
此时,最后一滴水正好落下。
祁念一单手拔出立于云台中央的长剑,看向对手,淡声道
“抱歉,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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