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bsp&bsp倒真是不怎么了解的地方。”
南境一向避世,鲜少同另外几洲沟通,唯一交通要道被深渊隔断,&bsp&bsp若要前往南境,&bsp&bsp除了绕道乘飞舟外,&bsp&bsp别无他法。
世人只知东洲多宗门,&bsp&bsp西洲多世家,&bsp&bsp中洲乃最大凡人王朝昱朝的所在地,&bsp&bsp同时也是仙盟的所在地,&bsp&bsp妖族避于海外,&bsp&bsp魔族和佛国一东一西同分北境,一曰漠北魔域,一曰凉州佛国。
唯有南境,似乎全然与世隔绝,&bsp&bsp在外少见南境人,外人也很难深入南境。
就连南境唯一的对外通道——飞舟点,都设立在南境最外围的地带,&bsp&bsp外人只能止步于此。
天机子回忆起来“南境啊,当年白泽死后,&bsp&bsp主使者从仙盟、还有各大宗门世家中抽选了部分青年才俊,注入白泽之血,让白泽血脉能够延续下去,为我们人类所用。
但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人,&bsp&bsp当年接受白泽之血的主要是那群主使者的血脉至亲,&bsp&bsp在他们陆续飞升后,&bsp&bsp最初那一批接受白泽之血的人,&bsp&bsp就带着全族转移到了南境,&bsp&bsp彼时南境还只是一片荒漠而已。”
“后来,南境在这群人的建设下日渐繁华,却也几乎从不和外界交流。
但我可以肯定,南境之外拥有白泽血脉之力的人,根本就不知道白泽血脉之力的激活方法,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这些都是南境那群隐世者严格保守的秘密。”
祁念一垂眸,果然,那本天命书从她死后才开始写,又是以慕晚的视角来书写的,所以对于这世界的诸多秘密和谜团都算不得真正清楚。
就像此刻她对于南境隐世者这几个字的陌生一样。
让她觉得既好奇,又新奇。
“若我没猜错,谢天行应当就出自南境的某一家。”
祁念一想起了书中谢天行的少年时。
少时贫苦,只有一个寡母,在渔村艰难为生,孤儿寡母还时常被同村的人嫌恶,如此种种,似乎从未提及他的父亲是何人。
只有一句“父亲早亡”一笔带过。
闻言,天机子拧起眉头“若如此,或许真的和他早逝的父亲有关。”
“此行,就是为了提醒你。”天机子正色起来,“谢天行的血脉之力来源我不得而知,你的同样如此。
你出身昱朝皇室,而昱朝皇室在过去未曾有哪怕一人同南境那边有关联,以他们的霸道,是一定会想办法搞清楚这件事的。”
祁念一缓缓抬眸“南境的隐世者……很难对付?”
她和谢天行背后站着沧寰,先不说沧寰,就为了几年后的献祭,仙盟也不会让她轻易被南境的人带走,为何听天机子的语气,这似乎还是个难题。
“问题就在这里。”天机子正色起来,“三百多年前,仙盟试图将南境诸人引入仙盟,结成合作,但南境那边不仅没有同意,反而将仙盟派去的人打了回来。”
“当时仙盟派了五个化神境修士,三十多个元婴境,却没有扛住南境那边来人的仅仅一击。”
天机子声音缓而沉“这么多年,仙盟一直在怀疑,南境其实早有千秋岁之人,只是并没有声张。”
“听着……确实有些麻烦啊。”祁念一撑着脸。
人尽皆知,当今天下有六位千秋岁强者,一大乘五太虚,但其实其他地方也不乏有即将破境至千秋岁之人,抑或是本为化神,但能通千秋岁一战的强者。
比如漠北那位魔尊,她三师兄的老爹。
又比如感业寺的那位住持。
他们虽然名义上是化神境的境界,但实际战力同太虚境并无二致。
如果发现南境有尚未出世,任何人都不曾知晓的千秋岁强者的话,那只要对方愿意出世,就完全足够改变当今天下的局面。
“所以,我希望你,若能拿下南华论道的头名,最后的奖励请一定要选择蓬莱仙池。”
天机子郑重道“我知道,如果让你自己选的话,你多半会选择云野手札,这对于你们剑修而言,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但蓬莱仙池中,埋藏着一件物品,可以让你们隐藏起自身的血脉之力,旁人无法鉴别。”
“如今,你还觉得批命真的能断我们的命吗?”
天机子举头望向天幕,只觉得群星璀璨。
他苦涩地说“我曾自负能窥见天命,鬼谷的断命之术,是鬼谷绝学的根本,亦是鬼谷传承千百年来的骄傲。
哪怕每一个天机子都因泄露天机而被反噬自身,最后皆死于非命也在所不惜。”
他看向祁念一。
“我曾经以为,知天命亦要顺势而为,尽管如此,同样无法将命运的走向推往我想要的方向。
如今只觉得,敢于逆天改命者,或许才是这断命之术真正的归宿。”
祁念一了然“所以,你这么光明正大地当二五仔,真的没关系吗?”
天机子怡然道“薄某,从来也并非仙盟中人。”
他难得失笑后,又静默许久。
他想起最近一次测算的星图。
原本应该逐渐黯淡直到消失的属于祁念一的命星如今依旧闪耀,而另一颗本应该负担起未来的命星,却沾染上了不详的黑色。
这个世界,原本应该只有两个举世瞩目的耀眼星子。
如今,在不同的命线上光芒越来越亮的星,却越来越多,并逐渐向着祁念一汇聚而去。
那天他所见的星图,就像今晚的夜空一样,群星璀璨。
或许她真的是那个能够改变一切的人。
“现在的命,我也看不透了。”天机子轻叹。
……
“你有几成把握能胜她?”
老头又问了谢天行一次。
这次谢天行没有回避过去,略一垂眸,淡声说“不破境的话,三成不到。”
“那便破境吧。”老头唉声叹气地,“原本不打算这么早的,你如今心境出了问题,实在不是适合破境的时机,但也没办法了,那帮人已经有动静了。”
“确定吗?”谢天行低声问。
老头“你在沧寰隐姓埋名多年,他们暂时发现不了你,但出了沧寰,那帮人以家族秘法,要找到你还是很容易的。”
“你父亲当年拼了个身死道消,和追杀他的人同归于尽,这才为你和你娘争取了逃出去的机会。
按理说闻家应该不知道你如今尚活着的消息,但血脉牵引术的感知不会有错,你的存在,确实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老头无奈道“以你如今的修为,若是被闻家人找到,只有死路一条的份,早做打算吧。”
谢天行静静听他说着,随后在院中布了个结界,他像是什么是都没发生一样,只跟曲微简单说了自己要闭关,这两天不见任何人后,就把自己一个人关了起来,准备冲击元婴。
“你说的这些,我心里有数。”谢天行淡淡道,“江老,我给你准备了一副义骇,就放在沧寰,如果我真的被闻家人发现,凭你暂存的灵魂之力,应该能撑到回沧寰的时候,到时,你先走吧。”
江老被他气得恨不得跳脚,奈何他连个实际的灵体都没有,只能破口大骂“我可求求你别说这些丧气话了,只要你不在关键时候犯些心软的毛病,现在对你而言也不是必死之局。”
“偏偏你终战的对手是她。”江老连连叹气,“怎么就是她呢。”
此夜群星璀璨,月隐云中。
南霄山脉的欢歌不断,山下的人间烟火随着浦水流淌至千家万户。
这一夜,祁念一在竹排上随水流淌,喝着酒,思索自己的道究竟在何方。
这一夜,谢天行在院中不断冲击着自身的极限,预备破境元婴。
这一夜,昏迷不醒数日,被苍术谷判为无药可救的陆清河,终于睁开了眼睛。
同样也是这一夜,几乎从未和外界有过任何交流的南境,有一群人出现在了南境同西洲的界碑边缘。
一旁的西洲人皆是目露惊骇。
这一群人皆是御空而行,身上传来强悍的灵力令人不由心生胆怯退避千里。
他们浩浩荡荡自南境而来,目的也非常明确。
一群人御空而行的方向,正是西洲偃阳川。
……
辞别天机子,祁念一回到自己住处时,发现温淮瑜仍然未归,院落中却有另一人正在等她。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个轮番找我谈心。”
慕晚黑色的身影几乎融入夜色中。
她闻言回头,将手中的酒壶摇了摇“不是来找你谈心,是来找你喝酒的。”
言罢,她嗅了嗅“但你似乎已经喝过了。”
祁念一笑了笑“没关系,不妨我再喝一轮。”
她庆幸道“反正今天大师兄不在家。”
慕晚忍不住好笑“这世上,难得有几个能降得住你的。”
今天再见她,祁念一发现她脸上狰狞的疤痕只剩下一道淡淡的浅粉色印记了。
祁念一摇头“能降得住我的很多啊,我又不修无情道,我的师兄和我的亲人、友人,都能降得住我,一来一个准。”
“所以,慕大夫夤夜来此,只是为了喝酒?”祁念一转头看着她,一语道破,“要说什么?”
“你……能赢吗?”慕晚低着头,声音同样也很轻,“后天的头名战。”
祁念一拿着酒壶又饮一口,今日喝了第二轮,她也没什么醉意,脑子清醒得很。
“不知道。”
慕晚转过头看她“不知道?”
她眼中不解“这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在她的印象中,祁念一是那种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成竹在胸的人,似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难题,她总有一往无前的决心,这份自信,时刻都能感染到她身边的人。
祁念一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战斗这种事,没有人能说自己绝对会胜的,只能尽力做到最好而已。”
慕晚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看得祁念一忍不住道“你慢点喝。”
直到最后一滴酒倒干净后,慕晚才说“我原本,觉得自己应该跟你说些什么。”
毕竟她或许是了解谢天行最多的人了。
但那个人心思太深,尽管夫妻多年,却也只是同床异梦,许多关于他过去的事情,他隐藏起来的秘密,她都无从知晓。
所以,她似乎只能来找祁念一喝酒了。
祁念一举起酒壶,碰了下慕晚已经喝干净的空酒壶,就当碰了杯,随后也拿着酒壶一饮而尽。
“一壶酒,祝你后日得胜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