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念一只感觉到了这里扑面而来的压迫感,问道“灵气浑浊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同时亮起天眼,在琉璃坛环视一圈,只看到了往来期间形形色色的人影,并没有看到其他异样的东西。
云野捏了下眉心,只觉得周遭灵气中所有的浑浊之气都向着他的方向而来,他轻声道“或许因为我没有身体,我的灵体暴露在外,对于这些浊气而言,就是一块肥肉。”
他眉眼蕴着波澜,唇峰抿了下,而后道“我也说不清,但正常的灵气是一种能够令人耳清目明,纯净强大的力量,但眼下琉璃坛中的灵气,或许同样强大,却让我感觉遍体生寒,似乎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恶念。”
恶念?
祁念一若有所思,看着云野的眼轻声道“这段时间,你在本体中,不要出来。”
云野眉头紧皱“我能感觉到,此行凶险异常,你切勿当心,我回到本体中,也能通过剑看见外面的一切,我在你身边,记得这件事情就好。”
说完,他就回到了本体中。
此时的琉璃坛,是空前的热闹。
琉璃坛原本就是整个漠北凉州最混乱的地方,这个部落不大,却是普通凡人,修士,僧人和魔族杂居的部落。
有不少第一次来到琉璃坛的人,同样也是第一次见到魔修。
魔族和妖族相同,身上或者脸上都会有各式各样的纹路,被称之为魔纹和妖纹。
人们也是靠这些纹路来区分琉璃坛中的魔族和人族的。
祁念一四人一路走来,十分惊异地看着琉璃坛中人魔两族相处的模样,比她们想象得要和谐融洽得多,都有些不可思议。
在漠北凉州之外,魔族这两个字只要说出来,都会引起不少人类的害怕。
佛子解释道“其实以前琉璃坛中也混乱得很,魔族残杀人类,人修和魔族势不两立,后来在时任魔尊的统治之下,魔修被责令不准对人类动手,感业寺又派人进入琉璃坛,时间长了,才有琉璃坛如今的景象。”
一入琉璃坛,祁念一就看见了大陆上各门各派各家的弟子,眼熟的陌生的,人数众多,在这早已自成一派的琉璃坛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凌霄宗、九转音阙、上阳门、月读宗……等等。
大大小小宗门都有人前来,足以见得白泽秘境的传说,有多大的吸引力。
按照传音符中的地点,祁念一四人很顺利的找到了妙音所说的客舍。
妙音已经提前给她们预定好了房间,却没想到还多出来一个佛子。
琉璃坛中早已人满为患,就连相距有些距离的大须弥部落中都已经并无空着的客舍了,更何况处在风暴中心的琉璃坛。
好在琉璃坛中佛修甚多,佛子在这里可以靠他这张脸四处化缘,很快就找到了住处。
妙音带着面纱,只露出那双月牙儿似的眼,似镜湖清波,拂过浅红半片。
她平时几乎不说话,倒更显得那双眼会说话似的,没打招呼,只一个笑,就让祁念一感受到了她的挂念。
【这次,我是和师尊一同前来的。师尊不愿让旁人知晓我和他的关系,所以只有我在此处,我们会一同进入白泽秘境。】
祁念一颔首,顿了下,而后道“我有一问,或许有些冒犯。”
【但问无妨。】
祁念一迟疑片刻,才道“你……你的天赋神通,是否也和白泽有关?”
妙音静了一会儿,缓缓点头。
祁念一低声道“果然。”
她的天听和天眼,对应着听和看两种神通力。
而传闻中的神明白泽,有着所言即为真实的能力,所以祂面对人类是从不轻易开口,以免对人类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这件事,还是她听说感业寺中封印着的并非白泽躯体,而是白泽的灵识后,才反应过来。
神明身上的很多事情,都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来理解。
比如祂虽身死,却并未道消,意识在他身死后划归天地万物。
比如祂的眼睛,双角,甚至骨骼,都能在脱离他的本体后,仍能在人类身上重新存活。
既然如此,那祂的感觉呢?
会不会同样也分散,赋予到了一些人类身上。
像她,像妙音。
得到了答案,祁念一微微阖眸,对再次消失不见的云中城的踪迹,有了些想法。
上官熙来得要稍微晚一点,约莫黄昏时候到的。
刚一落座,上官熙连茶水都来不及喝,就对祁念一说了一个消息。
“我抓到闻家的尾巴了。”上官熙平淡道,“那日闻新灵说漏嘴后,神殿一直也想细查,趁着南境的风头扭转,五大家族不再如往常那般高不可攀,我和神殿便一同查了些当年事,发现了这么多年,闻家竟然一直在南境行暗中夺人血脉的勾当,被他们夺走血脉的散修不知有多少。”
上官熙嗤笑一声“他们甚至打过你的主意。”
逼问之下,她才知道,那次闻家众人不顾神殿的阻拦,强行离境,是用秘法探查到了境外出现了两个血脉之力几位强盛的人,想趁南境还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的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夺取他们的血脉之力。
好让闻新灵和闻新焰在圣晖之会能夺下神子之位。
“我本来是想去查,当年上官家遇袭,我母亲临产前遇难,和闻家有没有关系,没想到他们异常谨慎,我刚查到一点线索,就被他们全部销毁了。
好在他们急了,露出了马脚,这番动作让神殿起了疑心,便打算直接将他们控制起来,没想到闻家全员抵死反抗,让他们逃出来两个人。”
说着,上官熙问道“说起来,他们当时离境一开始的目的并不是你,是一个姓谢的男修,也有白发之相。”
祁念一略一点头“他是我的同门。”
上官熙便道“我当时还奇怪,为何南境之外,会同时出现血脉之力如此强盛的两个人,后来他们承认,那个姓谢的男修,是他们闻家散落在外的子嗣,他的父亲就是神殿上一任神子,闻且歌。”
在祁念一跟前扔下一个大雷之后,上官熙顿了顿,觉得一路奔波口渴,又兀自喝起水了。
祁念一“……然后呢?”
祁念一当真想不到,她离开南境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逃了谁?”
一杯水下肚,上官熙才道“说起来,也是你的老相识了,就是闻家小辈中的那对兄妹,闻新灵和闻新焰,当时闻家离境,他们二人也在场对吧。”
祁念一默默点头,静了半晌,才叹道“原来如此。”
幻象中,白泽对她说,她是第二个走到祂面前,看清真相和祂本源的人。
她那时就猜到,另一个人,就是上一任神子,闻且歌。
她和谢天行的命运,原来早在他们各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联系在一起了。
同为白泽血脉,或许还是这一代中最强盛的两个人。
注定了,一人被献祭深渊,一人负担起天命,走向更加崎岖的未来。
那道路的尽头,何尝又不是另一个深渊。
上官熙轻声道“神殿已经发了对闻家兄妹二人的通缉令,暂且还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
祁念一轻笑着举杯“恭喜了,大仇得报。”
上官熙无奈道“那又如何,我的身体和资质,难道还能回到当初?”
她盯着杯中微漾的茶水,一口饮尽,心中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可惜。
“罢了,我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很满意。”
上官家在她的手中重回巅峰,她在南境已经能够呼风唤雨,以微末之躯独掌一方。
上官熙“五大家族现在内部乱成一团,我只带了摇光过来,让她和你一同进入秘境吧,我就不去了,我修为太低,在秘境中只会拖后腿,我就在琉璃坛中等你。”
祁念一若有所思道“或许,也不一定呢。”
上官熙不解“什么不一定?”
祁念一想起自家大师兄出神入化的医术。
陆清河后天被斩断的灵脉可以被修补,那像上官熙这样,先天就被毁坏资质,夺走天赋的呢?
她看着上官熙的眼睛,因她自己也不甚确定,就并没有说出来,以免让上官熙空欢喜一场。
两人简单交流了一阵,祁念一离开,准备回道自己的房间中。
却没想到,听见一楼的客座有不少客人议论纷纷,讨论的正是前不久出现的关于天命者的流言。
“叫我说,若真的有所谓的天命者,死一人而救天下,那不是死得其所吗。”
“唉,要是真的有天命者的存在倒好了,我们也不必日日因为深渊担惊受怕。”
这样的话,祁念一早就预料到了,并没有任何的意外。
却没想到,也有持反对之声的人。
“你说的倒轻松,死一人救天下,若这天命者是你自己呢?让你去死,你去不去?”一个年轻的女修正好走进客舍,听见这句话立刻怒骂。
祁念一扬眉,只觉得这声音颇为耳熟,从二楼低头看去,发现大堂中出言驳斥的女子,身后背着一把通体赤红的长剑,一身红衣招展。
这位明家大小姐,脾气还是这么爆啊。
祁念一笑了下,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威亚自北方而来。
此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样的异动,纷纷探头出去。
北方的天空,有一团黑云靠近,以压顶之势,瞬息降落在了琉璃坛中,正巧落在了祁念一不远处的街道上。
此人一席黑色滚红边的长袍,背后披风曳地,肩头顶着一只狰狞的白骨头颅,不知是什么猛兽的头骨,露出锋锐的利齿。
他眉心深红的魔纹形状让祁念一觉得有些眼熟,正疑惑着,就见当街所有的魔修同时单膝跪地俯拜。
“恭迎魔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