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离山，祁念一谁都没带。</p>
除了她自己之外，就只用从不离身的剑和妖族之行必不可少的熊猫。</p>
妖域和沧寰之间隔着一片海，祁念一御剑在海面上飞行时，路过了无望海。</p>
距离她进入无望海，已经过去了几年。</p>
无望海的上空仍然被结界覆盖，只能看到浓厚的云层。</p>
但在掌握了血种之后，她能看见深渊之气在大陆上的蔓延，便也看清了无望海之中，弥漫着浓厚的深渊之气。</p>
无数幽暗的深渊之气将整个无望海团团包围起来，密不透风。</p>
她能看到深渊之气在一步步蚕食着无望海，而无望海之中汇聚成了几处光点，将晦暗不明的世界照亮。</p>
“快了。”祁念一低语了一句。</p>
快到一切终结的那日了。</p>
当真正结束的时候，那枚在无望海上空三百年的血月，应该也会消失。</p>
云野飘在她身侧，双手拢在袖中，低头看过去：“再看到无望海，感觉还真是复杂。”</p>
他低声道：“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相遇的地方。”</p>
回想起当时他因为念一一句“我来取你”误会了那么久，云野就忍不住扶额。</p>
祁念一有些怅然，深深回望了无望海一眼，再径直向着妖域而去。</p>
熊猫被她单手抱着，身上的绒毛被高空的风吹得不停抖动，越靠近妖域，它就越紧张。</p>
“我逃出来之前，妖域内部乱得很，七大供奉之间内部斗争严重，都在想要争夺新妖皇的位子。现在妖域内部一定是戒严的状态。”</p>
姬玚紧张兮兮道：“我们妖族都很讨厌人类的，你千万注意隐匿行踪，不要被他们发现了。”</p>
“我知道一个进入妖域的隐秘入口，等你靠近了我告诉你。”</p>
祁念一瞥了他一眼：“恕我直言，你是不是想太多了。”</p>
她十分狠心地戳穿了熊猫的幻想：“我这边收到的消息，妖域为庆贺新妖皇加冕，正在开办桑梓节，妖域正在举国欢庆之中，恐怕……没功夫关心你这个前任妖皇。”</p>
姬玚的熊猫脸呆愣在了当场，然后立刻垂下熊猫头，连全身的毛都黯淡了下来。</p>
过了很久，姬玚才低声道：“先不管这些，再过一会儿就到妖域了，你注意隐匿身型，我告诉你那个进入口，那个地方只有我知道。”</p>
祁念一却道：“不用了。”</p>
她十分同情地揉了一把熊猫头，视线尽头已经出现了妖域的影子。</p>
“直接进去就好。”她拍拍熊猫头，示意道，“你配合一下。”</p>
言罢，她运转起万灵朝的功法，熊猫化作一道黑白流光，进入她体内。</p>
祁念一的身型也发生了一些变化，看上去似乎比之前高了些，以前姬玚的妖纹只是单纯的附着在她眼下，现在的妖纹看着更加妖异了些，黑色的纹路从眼下蔓延到耳根处，像一个黑色的眼罩覆盖在她眼睛上。</p>
姬玚的身上浓厚的妖气和白泽的神力混合之下，遮盖了她身上属于人类的气息。</p>
再配合上她金色的双眼和一头白发，看着更像个化型的妖修了。</p>
说完，她收起剑，径直向着妖域一头扎了进去。</p>
撞入妖域的结界入口前，祁念一听见了姬玚在她心中发出尖叫。</p>
“你这是要干什么，这样的方法掩饰不了太久的！”姬玚大叫道，“如果碰到银雪犬一族你立刻就会被闻出来的！”</p>
祁念一笑了下：“没关系，我本来也就没打算在妖域待太久。”</p>
姬玚绝望道：“……这是重点吗？”</p>
妖域的结界入口守着两个卫兵，见祁念一过来，两双黄澄澄的眼睛在她身上来回扫视。</p>
祁念一有些惊讶，没想到哪怕是在妖域之中，妖族竟然也保持着人型。</p>
但他们的化型并不能算是完全的人型，这两个卫兵有着直立的身躯，四肢却是锋利的兽爪，身后一条蓬蓬的大尾巴在地面上打来打去，明明是人型的身躯，却有着一个属于妖兽的头颅。</p>
祁念一在这两个长着人类的身躯，兽的四肢和头颅的卫兵的注视下，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p>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靠近后才将斗篷的帽子摘下，露出一头雪白的长发。</p>
白狐卫兵看到她的白色头发，表情都缓和了些，却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你是哪族的？离境可有通报？”</p>
祁念一露出一脸不可说的表情，神秘道：“新皇密令，不可多问。”</p>
听闻是新皇，两个白狐卫兵紧张了起来。</p>
祁念一适时释放出威压，混杂着姬玚的妖气，让他们一时难以分辨，只能感受到祁念一强大的力量。</p>
在两个白狐卫兵眼中，祁念一的化型要比他们精致太多。</p>
从头到尾完美的化作人型，这是只有化神境以上的妖修才能做到的。</p>
两个白狐卫兵立刻恭敬起来，对祁念一行了个礼，大尾巴在地上拍了拍，便放祁念一进去了。</p>
祁念一掸掸衣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妖域。</p>
走时还听见两个白狐卫兵在她身后窃窃私语，难掩兴奋道：“这位化神境的大人也是白毛！”</p>
“她的毛发好有光泽，像被阳光亲吻过一样。”</p>
“不知道这位大人用什么保养毛发的，早知道刚才就该鼓起勇气问一问。”</p>
不知为何，祁念一总觉得自己现在做这种招摇撞骗的事情，愈发的得心应手了。</p>
“妖族真是单纯好骗啊。”祁念一感慨道。</p>
直到她已经在妖域之中时，姬玚都还没反应过来。</p>
姬玚的内心在她心中响起：“就、就这么容易？”</p>
祁念一：“就这么容易啊。”</p>
她说着，竟然自顾自地在妖域逛了起来。</p>
当年妖族退避海外，从此人妖两族断绝联系。人们根本想不到，在遥远的海平线另一头，还有如此广袤的一片土地。</p>
妖族确实如祁念一预料的一样单纯，他们的思维非常直接，喜欢会直接表达爱意，不满了就上角斗场来一场决斗。</p>
或许是因为只有化神境以上的妖修才能够拥有完美化型的能力，为了证明自己的修为，妖修们都以化型为荣，哪怕是在妖域中也喜欢化型在外行走。</p>
姬玚低声道：“在妖族中，只有刚出生没有修为的幼崽才会保持兽型，平时我们都是人型的，只有在战斗的时候才会化为原型。”</p>
祁念一站在这个部落的集市上，看着妖来妖往。</p>
新任妖皇似乎确实做的不错，至少妖修们都在为这场桑梓节而高兴，都是在真心地庆贺新妖皇的出现。</p>
祁念一甚至能直接感受到妖域境内充斥着喜悦。</p>
妖族中化神境极少，屈指可数，因此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化型到一半的妖修，身后多半都拖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p>
她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云野叫她。</p>
云野关切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感受到最后一部分白泽的躯体在妖域哪里了吗？”</p>
但他并没有得到回答。</p>
无奈之下，云野偷偷弹出一缕灵识，却发现祁念一只是单纯地看着部落中的妖修们，看得眼睛都发直了。</p>
云野顿了下，认真道：“所以，你是在看那些尾巴和耳朵对吧。”</p>
祁念一回过神来，立刻否认：“当然没有，我在寻找白泽的躯体。”</p>
云野语气十分怀疑：“找到了吗？”</p>
祁念一静了一会儿才道：“从进入妖域开始，就找到了。”</p>
云野肯定道：“你果然是在看尾巴和耳朵。”</p>
妖族之中，每个族群之中都有独属于这一族特别的习惯，如果没有姬玚在心中提醒祁念一，她怕是很快就会露出马脚。</p>
但姬玚总觉得，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暴露身份。</p>
见她这副模样，姬玚心中生出了些不太好的预感。</p>
然后便听见祁念一道：“妖族皇宫在哪，给我指个路。”</p>
姬玚从绝望到悲愤再到麻木，只经历了十分短暂的时间，他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究竟要干什么？！”</p>
祁念一眼眸微垂：“我在兑现我的承诺。”</p>
“刚才我用神通听了一遍，新任的妖皇来自羽之部落的青羽一族，是只青鸾。</p>
她成为妖皇之后，已经稳定下来了妖族内部的乱局，如今妖族的七个大供奉，六个都支持她，只有最后一个还惦记着老妖皇的情谊，没有放弃寻找你。”</p>
她说完，等着姬玚的反应，却没想到姬玚当即怒不可遏：“居然是个扁毛！哪怕这妖皇不是我当，也不能让一个扁毛来当！”</p>
祁念一：“……你关心的居然是这个？”</p>
关于妖族之中的圆毛和扁毛之争，她确实也有听说过一些。</p>
只是没想到，已经激烈到了这个地步。</p>
“你该知道，从你逃出妖域的那一天开始，就代表你已经放弃了你的臣民。”</p>
祁念一声音平淡，没什么太大的情绪：“眼下新的妖皇深得妖心，令万妖臣服，从别的方面下手，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耽误在妖域。”</p>
“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直捣黄龙，去妖族皇宫杀了新任妖皇，用武力让你强势登上皇位。你还有老妖皇旧部的支持，要稳定民心，也只是时间问题。”</p>
“直接进入妖族皇宫，用武力夺下皇位，这是我能想到最有效的方法。”</p>
祁念一认真道：“以我如今的修为，要从妖域全身而退是没有问题的。”</p>
她似乎是在劝慰，但姬玚听着，却久久没有回答。</p>
最后，祁念一自言自语道：“那我就当你同意了。”</p>
她说着，径直向着妖族皇宫走去。</p>
却听见姬玚着急道：“等等，你先别冲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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