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羽淡道“我没有。”并非口是心非,他现在的确不是生气,单纯不想说话而已。
“是我懒觉睡得太多你生气了?”陆晚丞围在林清羽身边探头探脑,“那我不睡了好不好。”
林清羽轻笑一声“你?不可能。”
陆晚丞也很有自知之明“好像是不太可能。那你怎样才能高兴一点?”陆晚丞在他旁边坐下,下巴搁在桌案上看他,“要不,我给你摸腹肌?哦不行,我现在没腹肌……那我给你摸摸头?”说着,就把脑袋凑了过来。
林清羽一手挡着自己的眼,一手推开陆晚丞“让我一个人待着,好吗?”
陆晚丞勉为其难“好吧,那你记得吃点东西。”
陆晚丞一走出书房,欢瞳立马迎了上来“小侯爷,怎么样?”
陆晚丞摇摇头。
欢瞳有些着急“少爷到底怎么了啊,他都一整日没吃东西了。”
陆晚丞想了想,道“应该不是我的问题,不然他刚才肯定直接让我滚了。话说,太医署考试放榜是什么时候来着?”
欢瞳恍然大悟“是今天!”
“果然,”陆晚丞回头看着落在窗上的清瘦剪影,“这就难办了,肯定哄不好。”
欢瞳野忧心忡忡“那怎么办呀。”
“哄不好能怎么办,”陆晚丞懒洋洋道,“回去睡觉。”
欢瞳大失所望“小侯爷怎么能这样,你也太会知难而退了。”
陆晚丞点了点欢瞳的脑袋“相信我,你家少爷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我们就别去烦他了。而且,我相信他能自己调节好。”
听到两人远去的脚步声,林清羽松了口气。
以往有什么烦心事,只要和医书相伴,林清羽总能静下心。可现在,他努力盯着书上每一个字,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心浮气躁,坐立不安,心不知落在了何处。
林清羽只身一人出了蓝风阁,在府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榈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他初到侯府时,天还下着雪,屋子里烧着炭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日子就过去大半年了。
南安侯常不在府中,梁氏陆乔松闭门养病,陆念桃疲于在两人病榻前奔波,极少露面。不知不觉中,他成了侯府真正的主子。下人见到他又敬又怕,似乎已经无人记得他当时以男子之身嫁入侯府冲喜的卑微屈辱。
林清羽抬头看着那四四方方的朱红色高墙,仿佛还能听见外面小贩的叫卖之声。在离侯府四条街的太医署门口,不知又是怎样一副热闹的景象。他昔日的同窗,那些不如他的人,嫉妒他的人,是否都站在榜前,期待又害怕地寻找自己的名字。
若他没有对陆晚丞动恻隐之心,没有为陆晚丞多要这半年,此时此刻,他又会身在何处。
秋风拂过,林清羽摊开手,任由散发着幽香的桂花落至掌心,许下心愿——
他愿斋戒七日,换得他厌恶之人颓然落榜。
没错,他就是这么小人之心,就是见不得他讨厌的人过得比他好。
林清羽想象着谭启之落榜后的表情,心情稍微好了一点。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他转过身,看见欢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少爷大喜啊!”
“我能有什么喜。”
“谭、谭启之落榜了!”
林清羽一愣。
欢瞳兴奋道“除了谭启之,还有那个说您长得像女人的王公子,污蔑您小考作弊的梁公子……少爷您看不惯的那几个人全没考上!这难道不是大喜吗?”
林清羽这才反应过来“你去太医署了?”
“是啊,我去看太医署放榜了。”
“谁让你去的。”林清羽问完,心中已有了答案。
“是小侯爷,”欢瞳道,“他说少爷应该喜欢听这个。”
林清羽心情是说不上来的复杂。陆晚丞为何连他这种隐秘恶毒的念头也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林清羽抛下手中的桂花“回去了。”
回到蓝风阁,林清羽下意识地寻找陆晚丞的身影。人没见到,却听见了一声清脆如莺啼的哨声。
循声望去,只见陆晚丞倚坐在廊下,背靠着围栏,姿态一如既往地慵懒随意。和他对上目光后,陆晚丞放下唇边吹口哨的手,尾音里都带着上扬的笑意“回来了,快来吃饭。”
廊下倚栏少年郎,笑看凡尘不知愁。
林清羽心想,他放弃了三年一度的考试,换来眼前人半年的寿命,怎么想对他而言都是亏的。
好在陆晚丞口哨吹得不错,似乎……又不是完全亏。
林清羽展颜一笑,笑容似淡淡云月“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晚上~
出自陶渊明《酬刘柴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