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似眉笼轻纱,柔光如水悠悠照连营。篝火熊熊,驱除着初春塞外深夜里的凉意。
一帐幕内灯火通明,十数人皆身穿盔甲围着沙盘肃然而立,唯领头之人白玉冠发,一身玄色红边劲装干练得体,骨指分明,如葱似玉,正一一指点江山。
此人正是柳慕丰。
这时,帐幕外忽地传来一声急嚷“公子,大事不好了!”
在座诸位一闻此语,立时纷纷噤了声,急忙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但见一侍卫模样之人掀帘拔腿奔进,倏忽已至众人跟前。
柳慕丰眉毛微地一挑,盯着半跪在地上的陆昱“出什么事了?”
陆昱望了望在场诸位,犹豫一瞬后,才起身行至柳慕丰跟前。
也不知陆昱究竟附嘴在柳慕丰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只见柳慕丰听后,面色霎时变得黑沉,禁不住怒问出声“我不是让人暗中保护好她么,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
陆昱低眉顺眼,唯唯诺诺道“派去的人原是一直跟着她的,谁知后来半路居然杀出一群人来,我们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实在无暇顾及,恐怕……”
柳慕丰勃然怒斥“马上派人去寻,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不用回来见我!”
在场诸位闻此不由心生疑惑,一个个均不知究竟何人何事才使得他如此大发雷霆,又不敢多嘴过问,只得暂时按压下疑惑,纷纷低头默不吭声。
…………
痛,痛得全身神经都在疯狂地叫嚣。
晕,晕得整个人如坠入万千迷雾当中,失却了所有意识。迷糊不清中,她隐约只能感觉到有什么力量在不停地拉着她拽着她,接着,她又似被推进了一个狭窄而闷热的地方,然后是不停地颠簸,颠簸。
周遭嘤嘤的哭泣声此起彼伏,伴随着一股股黏腻而酸臭的味道不断刺激着她,她在这片“汪洋”里浮浮沉沉,几度欲睁开眼来看,眼皮却有千钧沉,什么也看不见,就连这丝感知亦是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恰似一场梦魇,却又怎么都醒不过来。
如是者不知过了几日,这一夜,她自昏睡中悠悠醒转,醒来时周遭一片昏暗,连着几日的哭泣声早已歇了,此时只闻均匀的呼吸声,以及外头车轮轧过青石板时发出的呼噜声。
身上伤口早已化脓发炎,干了的血液糊得一身白衣污糟僵挺,穿在身上着实不舒服,但此时她却无暇顾及这些,忍着剧烈的疼痛与不适缓缓坐起,借着透过缝隙洒落进来的月光打量半响,才慢慢醒觉这几日自己竟是一直被困在车厢里。同样被关在车厢里的还有七八个女子。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一场血战后,她因深受重伤而昏倒在地,却不知后来究竟发生何事,亦不知自己与这七八个女子是如何被人抓至此地,抓她们之人又要带她们去哪里。
她头昏沉沉的,压根无力思考,只得本能地随手往地上一抓。然而……
“我的剑呢……糟糕!”
短暂的昏惑和怔愣过后,她脑海灵光乍然一闪,恍惚又想起一物,急忙伸手入怀一摸,指腹在碰到那层薄薄的锦帛后,骤然提到嗓子眼儿上的心这才倏忽落了下来。
宝剑不见了,但乾图还在。看来抓她的人并未搜过她的身,亦非为夺乾图而来。既如此,那究竟是为何而来?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时,马车“嘎”地一声,突然停了下来。
她一时不防,整个人猛地往前倾去,身上伤口一经拉扯,瞬间又痛得她头晕目眩,老半天没能缓过劲来。
这时,外头似乎有人语声。
“那边催了这些日,你怎到这时候才送来。”
“没法子,这时节不好找,车上有好几个是我们东凑西凑才凑出来的呢!”
“货色如何?”
“嘻嘻,瞧您这话问的!这时节能找到个雌的就很不错了,哪还容得人挑?不过,这一批里头倒的确有几个姿色不错。”
“得,你今夜且在这里歇一宿,明早我再领你把货送过去。”
…………
说话声断断续续,听不甚分明。她努力撑着想要听仔细些,偏全身滚烫至极,脑袋又昏昏沉沉的,眼皮一沉,便又无知无觉地昏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外头天早已经大亮,但车厢里还是一片昏暗。那七八个女子早已醒来,各自缩在角落里或低头沉默,或无声痛哭。
马儿边嘶嘶地叫着,边撒蹄疾纵,马路崎岖不平,颠簸得整个车厢一晃一晃地。
她本就头晕不适,被马车这么一阵颠簸,更是晕沉难受得要死,干呕了好几回,又昏昏醒醒了好几回,最后,随着车夫“吁”地一声,马车才总算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