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弩是好短弩啊,上面工匠的名字以及打造时间,还有配发的军队等标记全部被磨掉了,让人心生怀疑啊!”
毛骧摩挲着短弩,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仿佛在说,你自己看看这些东西,是不是你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蓝玉往前一杵,胸膛直接撞到了毛骧。
要是以前,毛骧或许会退缩,可是现在今非昔比了,倒也没有那么害怕蓝玉了。
手中的短弩戳在了蓝玉的胸膛上,硬生生的将蓝玉戳的不停的后退。
奇耻大辱,这是奇耻大辱!
蓝玉差点没疯了,毛骧不过是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罢了,现在竟然敢这样对我?
这让平时里高高在上的蓝玉忍受不了。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告诉你,天下间,只有陛下才能如此对我,你算个什么东西?怎么敢这样对我?”
蓝玉脸色阴沉,刚才毛骧的举动,乃是不停的挑衅。
不管怎么说,蓝玉总归是永昌侯,今天被人这样对待,一时之间,有些受不了。
“这种弓弩,只有军中才有。军中对这种物资管控极为严格,在下不知道,这种东西,是如何流落出来的?
不知道,永昌侯可否给在下一个解释?”毛骧将手中的短弩举起,在蓝玉的面前晃了晃。
蓝玉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说一句实话,蓝玉的家里确实有一些武器。
可这些武器基本上都是一些刀枪剑戟,也有几张弓箭,那也是朱元璋批下来,赏赐给蓝玉的。
至于这种短弩,蓝玉还没有这种胆子敢私藏。
明朝不禁刀剑,若是勋贵家中有刀剑,也不会犯什么忌讳,唯独不能有弓弩和火铳。
刀剑杀伤力再大,也就那么个事,最起码也要跑到人面前,才能将人砍死。
弓箭太大,而且,就算臂力很强,射上几根箭矢,力量流失不比普通人好多少。
可短弩和火铳就不一样了,和弓箭相比,不仅体积小,容易隐藏,还不用担心臂力的问题。
说一句难听的,只要携带的箭矢或者火药足够多,就能够一直的用下去。
而且这种短弩,更是军中的管控物资。
好隐藏,随身携带就能走,躲在人群当中,趁人不备就能够刺杀。
尽管朱元璋并不觉得自己在民间会受到刺杀,可这种战略物资流落到民间,依旧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所以在如今的大明朝,这些物资都属于严格管控的战略物资。
如果是普通人,恐怕没有办法将这些东西弄出来,但眼前的蓝玉就不一样了。
蓝玉战功赫赫,又是已故军中大佬常遇春的妻弟,再加上是朱雄英的舅姥爷,在军中的威望不是寻常将领能够比的。
相对而言,毛骧更相信,这些东西是蓝玉从军中弄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弓弩是我从军中弄出来的?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蓝玉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嚣张成这个样子,再说了,军中各房号司,各个武器库,武器都铭记在册,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在军中清查!”蓝玉指着毛骧手中的短弩。
“哈哈哈,永昌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大明军队有多少,这一点你比我要清楚的多。
如果清查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简单,那我肯定会派人清查,可问题就在于,想要将这些事情全部查清,恐怕要浪费不少的时间!
永昌侯啊,你这算盘打得好啊,打得好啊!”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
从头到尾,毛骧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蓝玉所说过的所有内容,全都被毛骧记录在册,送到了朱元璋的那里。
坐在御书房中的朱元璋,看着毛骧送过来的东西,情绪没有多么激动。
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就像是一潭死水一样。
将这些东西看了又看,随后放了下来。
“蓝玉就是个蠢笨的人,可他再怎么蠢笨,也不可能蠢笨到这种地步。
堂而皇之的在大街道上刺杀陈松,又堂而皇之的将自己的名号喊出来,这事情,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办得出来!”
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如果说朱元璋真的想要治蓝玉的罪,那么靠着那些刺客所说的那些话,也完全够用了。
可目前,朱元璋并不想将蓝玉搞死。
所以对于蓝玉还是能容忍的,只要真的能够查清,蓝玉和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关系。
那么饶蓝玉一命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蓝玉最近确实有些不长眼,也应该用这件事情来敲打敲打他了。
看向站在面前的毛骧,朱元璋说道“先将蓝玉放在昭狱中吧,让他先知道知道一下什么叫做害怕,不然的话,这小子以后要飞上天!
至于他的这些证词,先留着吧,以后还有用!”
毛骧不敢停留,接下朱元璋的命令就往外面走。
在毛骧调查这件事情的时候,朝廷当中的那些文官们也没有闲着。
郭桓案在不断的扩张,六部当中的很多高官已经被抓,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人是不是自己,人心惶惶之下,没有一个官员能够泰然若之。
而这次刺杀陈松的事情正是一个契机,如果能运用的好,说不定能够转移朱元璋的目光。
那么郭桓案提前完结也未尝不可。
让这些文官们唯一遗憾的就是,陈松没死,要是陈松死了的话,那他们就真的能够脱身了。
虽然陈松没死,可这件事情依然有利用的价值。
这些文官们很快开始了操作。
络绎不绝的奏折飞上了朱元璋的桌面,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弹劾蓝玉的奏折。
朝廷当中的风向,瞬间改变。
在以前的时候,弹劾陈松的奏折都能用马车拉了,可是现在,情况完全反转不过来。
现在是弹劾蓝玉的奏折,都能用马车拉了。
甚至有些官员提出,必须要严加核查这件事。
还有一些官员开始试探,让朱元璋暂时先放下郭桓贪污一事,先全力侦办陈松遇刺之事。
他们开始利用这件事情,不断的发散。
甚至扯到了朱元璋的身上,说什么,如果不将这件事情彻底查清楚的话,那么以后如果朱元璋出宫,在遇见这样的事情,那该如何是好?
虽然话不是这样直接说的,可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这个意思。
朱元璋在看到这些奏折的时候非常奇怪,以前,几乎没有人弹劾蓝玉。
因为蓝玉是反陈松的急先锋,要是蓝玉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以后谁来打这个头阵呢?
事情就是如此的古怪,莫名其妙就开始反转。
朱元璋倒是从这些奏折当中琢磨出来了一点别的味道。
“这些奏折总在有意无意的,让俺别注意这些事情,总在有意无意的让俺将注意力放在蓝玉和常青这件事情上。
这样来说的话,一旦俺将注意力放在这件事情上,那不就是在说,郭桓案就可以告一段落了吗?
俺倒是明白了!”
坐在御书房中的朱元璋,眼睛眯了起来。
此时的他恍然大悟,拨开浓云见天明。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这些人瞬间改变了风向,竟然开始弹劾起来蓝玉,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既然如此的话,那郭桓案更不能松懈了!”朱元璋面若冰霜,此时的他有一种被人操控了的感觉。
不是被人直接操控,而是被人间接的控制,间接的引导。
看起来并没有多么大的影响,可总归让朱元璋不舒服,让朱元璋难受。
权力生物,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控制他。
朱元璋让人给毛骧传了一道话,让他全力侦办郭桓一案,同时也不能松懈陈松遇刺俺。
为了能够及时将这两起案件调查清楚,朱元璋甚至赐给了毛骧便宜行事之权。
这可把毛骧乐坏了,老朱既然已经赐给了他便宜行之权,行事风格要比之前更加狂妄。
二话不说,又开始对归案人员进行了严刑拷打。
毛骧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几把短弩上。
他是锦衣卫头头,在军中也待过几年,可时间不长,只是知道这弓弩是军中使用的,并不知道是哪个地方。
上面的各种标号印记全部都被磨掉,想要在短时间之内查清楚并不容易。
毛骧搞不明白这弓弩的出处,可有人知道。
当今魏国公徐达,说一句难听的,几乎统领过各种各样的兵马。
统领的兵马多了,见识也就多了,对各种各样的武器也都比较熟悉。
所以毛骧,就打算带着这些短弩去拜见徐达。
徐达本来对毛骧这种人是持避而不见的态度,可现在毛骧已经找上门来了,所以就只能见一面。
在前厅,徐达高坐上位,一脸冷淡的看着坐在自己不远处的毛骧。
“不知毛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只是淡淡的一句话,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毛骧却是一副谄媚的样子,笑眯眯的道“今天拜见魏国公,是有一事相求!”
“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徐达一副烦躁的样子。
毛骧不敢耽搁,急忙让站在大厅门口的手下,将那短弩拿了过来。
毛骧走到门口,从手下的手中接过短弩,又来到了徐达的面前。
将手中的短弩高高举起,一脸真诚,“魏国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各种武器军备了解甚多,今日下官求见,是想让魏国公帮下官看看,这短弩到底出自什么地方?”
“呵呵,你这人真是胆大,竟然驱使到我的头上!”
徐达冷笑着摇了摇头。
别看徐达平时和陈松有说有笑,但别忘了他是大明的魏国公。
就连蓝玉这般嚣张狂傲的人,在徐达的面前都要低下头,更别说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使。
徐达本来想要拒绝,可一想,这短弩和陈松有关,及时查清凶手是谁,对陈松也有好处,所以就没有再拒绝。
将毛骧手中的短弩拿了过来,仔细的查看。
也没花费多长时间,徐达就已经猜出了短弩的来历。
金陵地处南方,空气湿润,临近大海,在弓弩和弓箭制造的时候,采用的粘合剂大部分都是鱼胶。
而北平地处北方,大冷寒天,如果粘合剂不行,弓弩和弓箭很容易开裂。
北平那个地方,几乎没有鱼胶可言,所以采用的粘合剂基本上都是一些用牛皮或者其他材料熬制成的胶。
如果只是普通人,很难发现这两种粘合剂之间的差别。
可徐达是谁?这么多年把玩过的弓箭或者弓弩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再加上又在北平驻防了那么长的时间,也熟悉这些弓箭弓弩的制作流程,所以这弓弩上手的短短时间之内,徐达就已经分辨出了这短弩来自何处。
“这短弩上面的各种标记全部被磨掉,但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我会通过这些东西看出这短弩的来历!
这弓弩来自北方,其形制虽然和京营当中配备的弓弩差别不大,但也有一些微小的差异。
当年我在北平驻防的时候,也使用过北平军中的弓弩,眼前的这把弓弩,和北平军中的弓弩甚是相像!”
徐达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可听在毛骧的耳朵当中,就像是天上惊雷一样。
北平,军中。
这两个词语,在毛骧的脑海当中不停的涌现。
北平是什么地方?北平是燕王朱棣的地方。
毛骧下意识的就以为,眼前的这弓弩是从朱棣的军中流传出来。
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忽然身体开始颤抖,如果真的是从朱棣军中流传出来的,那么这件事可真的就是捅破了天。
不敢再深想,急忙朝着徐达行了一礼,带着弓弩匆匆离开。
几乎是飞奔而出,停都不敢停,直接往皇宫跑去。
这样的事情要在第一时间通知给朱元璋,这已经不是毛骧能够控制的了。
先是当朝侯爷,现在又和当朝亲王联系上,这可真是要了亲命。
看着近乎屁滚尿流的毛骧,徐达也开始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