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宫外。
时已至十二月,朔风劲冷,树木枝丫摇曳,筛下憧憧暗影。
蝶衣隐在其中,双目熠熠,紧紧盯着宫门楼的动静。
不断有巡逻的士兵穿梭走动,步伐齐整有序,蝶衣不禁在想,到底是守卫梁宫的,还是有军纪在的。
半个时辰过去了,蝶衣转了转僵直的脖颈。
终于,有动静了,巡逻的队队士兵次第向楼下走去,到换班时间了!机不可失,必须快速翻过宫墙!
宫门楼,换班回来的士兵,只觉一抹黑影闪过,待定睛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成功的入了宫墙后,两名鹰卫去寻梁帝,蝶衣同另外两名鹰卫奔瑞祥宫掠去。
借着宫宇飞檐的掩盖,蝶衣迅速的摸到了瑞祥宫,越过围墙,攀附在主殿檐下。
几名太监守在殿前台阶,随时等候召唤。
“请贵妃娘娘安歇。”殿内传出宫女跪安的声音。
继而听到一媚入骨的声音“后院的那个小主,安睡了么?”
“回贵妃娘娘,已睡下了。”宫女禀道。
后院的小主?蝶衣竖起了耳朵。
谁知,殿内却没了声音。有宫女退了出来,关上了殿门。
她睡了应该没事了,我去后院看看什么小主。蝶衣心道。
刚要动身,忽听宫门打开了,一声高亢的声音喊道“皇上驾到!”
梁帝来了!蝶衣收了身形不动。
一顶明黄的小轿由太监们抬进来,停在主殿廊下。
殿内匆忙跑出来一个女人,跪在轿前,娇媚的唤道“臣妾恭迎皇上。”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盖贵妃了,从背影看来,乌发披肩,不着珠翠,身形婀娜曼妙。轿子掀开,走出一个明黄服饰的男人。
蝶衣闪目看去,见他身形颇高,只是面容憔悴,五官算不得英俊,但是还算端正。
“爱妃,这是要睡了么?”梁帝伸手抻了抻盖贵妃的里衣。
“皇上,您既然来了,臣妾穿这身不是正好嘛”盖贵妃的声音真是听着都媚死人。
梁帝果然露出色眯眯的笑容,搂着贵妃进了殿门。
蝶衣集中精力凝神听着。
“皇上,路上寒凉,先喝杯热茶。”盖贵妃说道。
“嗯,爱妃,朕不想喝茶,朕想吃甜点,你知道的。”梁帝的声音。
“皇上——”盖贵妃撒娇的拉了个长音。
“爱妃,为什么你就是不让朕动她?”梁帝似乎不高兴。
“皇上,臣妾不是给您寻了很多甜点了么,您尝着可还行?”盖贵妃说道。
甜点?蝶衣皱了皱眉头。
“那些小姑娘也还凑合,就是哆嗦的利害,有几个还没尝就死了。还是那北漠的公主好,跟小辣椒似的,不怕朕,尝起来,一定别有滋味,嗬嗬”梁帝发出一串阴测测的笑声。
蝶衣脑袋嗡的一声,险些失手从檐下掉下来!这梁帝,莫非在玩弄少女?!
大惊与大怒,令蝶衣气息有些不稳。周围的鹰卫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波动,担忧的望向主母的方向。
“皇上,那些小女孩都比这北漠公主更年幼,也更漂亮,臣妾就是想让您尝尝鲜,您要是不满意,臣妾再为您寻来。只是这北漠公主暂时还不能动,我们要说服北漠出兵,她就不能有事。只要北漠同意出兵,她就是您的,臣妾向您保证。”盖贵妃说道。
看来,热苏其格在盖贵妃这里。
“爱妃,北漠若是不出兵呢?”梁帝说道。
“北漠人最爱面子,武王娶了公主一年多,却置之不理,整日同楚蝶衣厮混,让公主受尽冷落。臣妾假借公主之名给兀蚩勒送了信,说楚蝶衣要杀她,不得已逃到咱们这。听说兀蚩勒最是疼爱她。”盖贵妃说。
“就算疼爱她,也不至于让他出兵吧,不过是一个妹妹而已。”梁帝说道。
“还是皇上英明,臣妾还联络了东岛人,加上我们,三面夹击并骑王,待灭掉并骑王,分给他们一杯羹,他们肯定会出兵!”盖贵妃声音隐不住的兴奋。
这个女人,简直是不择手段,竟然不惜出卖自己国家的利益!
“爱妃,你还是念念不忘盖虎儿的死。就为这点仇,让朕的军队陪你出力?”梁帝说道。
“皇上——”又是一个长长的媚音“臣妾这不也想着为咱们大梁多争点江山嘛。江南虽然富庶,那北方还是龙之气所在呢,为大梁万代绵延,臣妾得尽一份力。”
“好好好,爱妃说的有理,全仗爱妃操持了。朕有些累了,回去了。”梁帝说道。
不一会,梁帝就走出了正殿,坐上轿子,扬长而去。
夜,那么冷,那么黑,都不及蝶衣眼里的肃杀!
听意思,盖贵妃心里的疙瘩是我?怪我献计杀了盖虎儿?!
为一家仇恨,兴起刀兵,勾结倭国,将战火引到自己地盘上,完全置社稷于不顾!这个女人,岂是蛇蝎二字能形容?简直变态!
梁帝老儿屁颠屁颠走的那么急,莫不是回去还有龌龊事?
“你们去看着梁帝,若有不妥,让他吃点苦头。但不要暴露自己。”蝶衣肃然吩咐鹰卫。
“是,主母。”鹰卫道。
得去后院看看有没有热苏其格,蝶衣动身朝后院摸去,贴着墙壁,隐身飞檐下。
后院守着十几个男仆,警惕的四处走动。
不知道屋里有没有守着的。蝶衣倒挂金钩,以手点破窗纸,定睛看去。
室内格局类似一室两厅,卧室,客厅,餐厅,分别以拱月型隔断门隔开。卧室帘幕低垂看不真切,帘幕外站着两名婢女。
蝶衣收回目光,摸到侧面的餐厅,提着气,像壁虎一样贴着墙壁,慢慢打开窗子,闪身跳了进去,闭上窗子。
她隐在隔断门的帘子旁,隔空弹指出力,点中两名婢女,待她们晕厥后,蝶衣迅速蹿到床边,一把掀开床帘!
只见床上锦被之中,睡着一粉衣女孩,正是热苏其格!
她脸色红的有些异常,蝶衣以手探向她额头,试试温度,还好,不烫。拍拍她的脸,轻唤道“热苏其格,热苏其格——”
但她毫无反应,不可能这么叫都没知觉的,难道被下药了?
蝶衣朝室内望去,见她床边一香鼎内,袅袅的升腾着一股细烟。蝶衣走过去,嗅了嗅,一股晕眩袭来。这香有问题。蝶衣拿起鼎盖,熄灭了熏香。
若是扛着热苏其格,硬闯出去,胜算的几率不大,还会伤到她。只好先撤出去,再想对策。
蝶衣展开身形,利落的退出了室内,原路返回到屋脊,展开双臂,全力朝宫外掠去。
鹰卫相互传递了消息,也都撤退了。
回到杂货铺,张老头正忐忑的等着,看到蝶衣他们回来,喜出望外,忙端上茶水,说道“主母,您可回来了。”
此时已是凌晨,连日赶路,精神又高度紧张,蝶衣觉得有些体力不支,喝了杯茶,皱着眉头,久久不语。
张老头看了眼旁边的鹰卫,鹰卫脸也沉着。
“北漠公主在盖贵妃宫里。”蝶衣缓缓说道。
张老头愕然一瞬,旋即沉默了。他在思考,盖贵妃这么做的原因。
蝶衣看了看鹰卫说道“鹰卫,把今晚看到的,向武王报告吧。”
她想问问监视梁帝的鹰卫,都看到了什么,可是,她犹豫了,内心想逃避真相的残酷。
一切都等天亮后再说吧。蝶衣走到自己屋子里,倒头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