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晏诗醒来时,已是六日后的中午。
只觉梦中时而如烈火烹煮,时而如冰泉灌顶,到后来方才好些。浑不知这三日她住处何等繁忙。
三长老二长老连番探望,明霄亲自给她疗伤,就连未曾露面的大长老,亦是派人送了贵重礼物。
晏诗睁开眼时,窗外星斗漫天,四下静谧,唯有虫鸣声声。青纱帐里影影绰绰,不远处似乎多了张矮榻,矮榻上有人在卧。
欲开口问话,却张口无声。才觉喉咙暗哑,便“咳”了一声。
岂料那人立即惊醒,又惊又喜的看来,“师姐,你醒啦?”
“师姐?”晏诗心中暗自纳闷。
顿见那人疾步过来,撩开帐幔,伸手试了试她额头,又对上晏诗微带疑惑的清明双眼,立马退身出去,朝门外欢声叫道,“师姐醒了……”
“水……”晏诗刚出声,人却开门不见了。
她无奈翻了个白眼,动了动,只觉脏腑烦恶尽消,内伤尽去,剩下只待慢慢休养。顿时心头大畅,若非不能,心中早已手舞足蹈,恨不得放声高歌,便支撑着下床去倒水喝。
脚方沾地便被一个暖暖软软的怀抱搂住,“别动别动!”
阿煦的声音从胸腔里闷闷的传来。
还未说话,阿煦便推开她,手上下摸着,“你感觉如何?还认得我么?”
“来来来,先躺着,盖好,别乱动。”
晏诗茫然的被她推回床上,咽了好几下唾沫,嘶哑道,“想喝水。”
“水,好好好,你等着。”
喝了水,晏诗终于觉得好些,想说我伤的又不是脑子,可对着阿煦深青的眼圈,和踩在地上的赤足,顿时心中一暖,改口道“先上来坐。”
见阿煦依言,“怎么这样担心,我不是挺好的?”
“好什么好,昏迷期间你一直发着高热,老说胡话……”
“我说了什么胡话?”晏诗不由得一惊。
“就是什么‘不要死’、‘不要走,’诸如此类。”
“没别的了?”
“什么别的?”
“噢,没什么……”晏诗心又慢慢落回了原处。
阿煦见状,没好气道“你就关心这个?你不知道,这三天,你可是唯一的话题呢。楼主和长老们天天来看你,杏林处的医官给你熬了汤药都不见好,你还吐。后来二长老和三长老都来给你治,差点没把你给……呸,总之都没用,后来楼主亲自出手,你才好得这般快。还说等你醒了就要告知他。这不,温姐姐赶紧叫人去了。”
晏诗听着都头大,不免心生愧疚,“劳烦大家了。”话刚出口,便想到,梦里的烈火焚身和刺骨冰冻两大酷刑原是他们弄的……
此时窗外又一声虫鸣,将晏诗思绪拉回来,“亥时不曾?这般高声,实是不该。温姐姐怎么也胡闹起来。”
“这是……”
“这是我吩咐的。”
明霄从外面踏进门来。
先前都没听到脚步声,二人均是一惊。
一个赶紧跳下床行礼,一个赶紧起身叫着“掌门。”
明霄抬手示意晏诗不用下来,兀自看了看阿煦的赤足,好笑道,“只听过倒履相迎,你倒是赤足相迎,倒是比古人更胜一筹。”
阿煦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脚,嘿嘿笑了起来。明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又走向床沿,准备给晏诗手里的茶杯添水。
阿煦赶紧来接,“我来我来。”
明霄避过,“还不回去穿鞋,一会长老们都来,成何体统?”
“噢,”阿煦恍然大悟,“那我先走,”打马溜了。
明霄给晏诗添了水,又定定看着她的脸色,
“感觉如何?”
晏诗点点头,感激道,“谢谢掌门,好多了。”
明霄点点头,还未说话,便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几乎瞬间就到了门外。
一个人抢先跨进屋来,看见明霄,“楼主竟这般快。先说好,方才以快慢论英雄,我可没答应。人,我还是要抢的。”
正是面红须张的三长老怀平。
紧接着进来的是二长老文远失笑着跟着进门,朝明霄略微点头,便看向晏诗,“感觉好些了?”
晏诗见众位师长都在,实在不好继续在床上坐着,便下了床,答道,“好多了,谢谢众位师长关怀,弟子感激不尽。”
“这般劳师动众,弟子实在有愧。”
“愧什么,”三长老刚想一巴掌拍在晏诗肩头,蓦的想起她重伤初愈,便又讪讪收回,语气便更带一分火气,“我听你在膳食处骂人之时,可不是这般文绉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