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风雪不知为何,分外的大。成团的打在人眼皮上,叫人看不清前路。
柳叶刀心急火燎,他似乎明白了晏诗为何今日至今没有出现。定然是她提前得知了消息,躲了起来。
可老狗如今又在哪里。
今日除了负责洒扫、看守库房的弟子之外,所有的弟子都在大殿附近,越往外走越是人烟稀少。
柳叶刀途中经过校场,并无人在场。随后直奔磨剑崖。
一上崖便见晏诗房门大开,室内物品有翻动痕迹。
柳叶刀心知这绝对是那名老狗干的。只是不知他行此偷盗之事是何意图。
不待多想,他转身便下了崖,去了几个平日晏诗常去的练功之处也都不见踪影,柳叶刀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她真这么容易被找到,如今只怕会更危险。
再多行几步,便见一个弟子躺在道旁。
他弄醒了一问,才得知老狗已经来过。因那弟子拦阻才被他出手打晕。
“他欲往何处去?“柳叶刀问道。
那弟子指了指柳叶刀来路方向。
原来他这些地方也去过了。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
柳叶刀双拳一下子握紧,难怪得薛鳌看中,果然名不虚传。
可你如今会在哪呢?
柳叶刀凝视着白茫茫一片的天地,心中仅有的成算,就是同晏诗三年多来相处的默契。此时想来,他对晏诗的了解,真可谓寥寥。
他知道对方身上有许多秘密,可偏生他又是个不爱打探别人秘密的人。别人不说,他绝不会多问。可如今,这竟然成为了他的弱势。
柳叶刀未免有些懊恼。
他转念一想,如若能跟住老狗,就能知道晏诗在哪了。
也许就在此刻,晏诗已经被找到,并被带回了大殿也说不定。
这是极有可能的事,然则柳叶刀心中却不怎么相信。总觉得,晏诗不是这么轻易就失败了的人。
他竖起耳朵听,看有没有打斗声,然而四面八方除了风声,他什么也听不到。
他茫然的行了一段,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信心渐渐弱了下去,他会不会已经错过了一些重要的时刻,在他不知道的某个地方,正在,或者已经发生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他回头朝大殿跑去,快得亦如风中的雪花。
隔着远远的距离,大殿动静一切如常,甚至还能时不时听到薛鳌那嚣张而夸张的大笑。
他倏然明白过来,他之前找晏诗,是为了通知她快逃。而如今看来她早已知晓,那他还找她干什么,她只需拦住老狗就行了。
可老狗此时会在哪里?
他至今为止只做了两件事,偷了晏诗的什么东西,然后打晕了一个弟子。
薛鳌口口声声要的是人,难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老狗…
“老狗的鼻子最灵,他想要找的人,没有找不到的…”
柳叶刀一下子豁然开朗。
他狠狠的一拍自己脑袋。
老狗不是去偷什么宝贝,而是他需要晏诗身上的味道!
他们根本就没见过晏诗。也不知道她是何模样。
柳叶刀心中瞬间出现了一个主意,飞也似的朝磨剑崖奔去。
他顾不得自己正在做一件从来不敢想的事情,只把晏诗衣柜的衣服通通揽进怀里,也不管四季内外,没头一般冲出门去。
找到一些弟子,将衣物分发下去,让他们披着晏诗的衣物在山上各处乱走。
还专往上风处行。
希望一切不会太晚…
柳叶刀抱着一件绯红色的常服,闻着若有若无的熟悉香气,他没头没脑的想着。
不妨一个声音突然的从旁边出现。
“你在做什么?”
又臭又硬的语气。
一张扁平的脸突然出现,上面大得过分鼻翼翕张着,拦在柳叶刀身前。眼睛瞅了瞅他怀中明显的女士衣物。
柳叶刀刹那间就明白了他是谁,一阵狂喜涌上心头。接着回复了冷清,紫箫在手,“你管不着。”
老狗眼睛半眯,含怒出手,一双手化成利爪,抓向柳叶刀怀中衣服。
紫箫不及近身便敲中前爪,箫刀疾出刺向后爪,老狗不防,立即收招。
“是你指使的。”
老狗并不是在问。
柳叶刀亦未否认。
“聪明。”老狗道,“但你这是给你师门找死。”
“你若不把她交出来,你这样的,我看到一个,杀一个。”
“你敢!”
“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
柳叶刀攥紧了怀中的衣角。
“你只有半柱香的时间。”
柳叶刀心神一动,知道这轮自己暂且得胜了。
对方不可能大肆杀人,血腥味会干扰他的判断。
但接下来,如果晏诗再不出现,恐怕就是全山搜索了,到那时候,就真救不了她了。
可是晏诗现在会在哪?
山下有薛家人把守,她决计下不了山去。
连老狗都没有找到她,那她应当……
柳叶刀转头朝某个方向望去。
须臾功夫,柳叶刀走进了膳食处的地窖。
“公子,实在是不方便进去,里面又脏又臭,你要什么老朽给你拿。”
“老伯,时间不多了,她得赶紧走。”
“你说什么我……”
“老伯,让他进来吧。”
柳叶刀闻得此声,心头恍如斗室初开天窗,万顷阳光落下。
只见晏诗从一堆腌白菜中走了出来,发间衣袖还沾着碎菜叶。她浑不在意的抖了抖,“师父叫你来的?”
继而视线停在了柳叶刀怀中的衣服上,不动了。
他突然大囧,“不不,不是,嗯嗯,是是是,是师傅让我来,但是……”
面对着晏诗越发奇怪的神色,他只觉得口齿生拙。干脆不管不顾的将衣服塞给晏诗,“你得马上离开这,薛家找不到你就会大肆搜山了。”
“他们竟敢如此?师傅怎么说?”
“是非分明,总要你亲自在场的。”柳叶刀有些无奈。
“是了,没错……”晏诗语气渐低。
“那你究竟是不是……”
晏诗蓦然抬头看向柳叶刀,答了另外一句话,“我不能见薛鳌。”
从她听闻来者是个跛子时,她就知道了。
这么多年的暗中打听,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薛家家主薛立海的嫡子,薛璧的亲弟弟,也是她的亲舅舅薛鳌,就是一个跛子!
他的腿还是被她爹亲手打断的!
除此之外,试问天底下还有哪一个跛子,能让薛家如此俯首帖耳。
因此来人必是薛鳌无疑。
连薛鳌都亲自来了,她再不明白就是个傻子,凤鸣楼杀再多的匪,值得薛鳌大雪天千里迢迢亲赴北疆?
他来,就是来验证她的身份的!
面对这从未谋面的舅舅,她不敢抱有一丝侥幸。
“我明白了。”柳叶刀目光灼灼。
说话间,喧嚣脚步声四面传来。
“来了,快走……”
柳叶刀却按住她,晏诗惊讶挑眉。
“我引开他们,你去抱雪崖等我。”
说罢柳叶刀抢回晏诗手里的衣服,披在身上就往外冲。
绯红色的轻衫霎时出现在银装素裹的天地里,耀眼得像一株红梅。
晏诗不禁笑出泪来,等跟随远去的甲士离开,她朝老伯一施礼,消失于风雪。
可那仅仅是前期声势惊人,真正的危险是那些便装的薛家护卫。
狼犬似的奔突于各处,劫匪似的在楼中室内翻找。
在邱敏的带领下由南向北,拉网式扫过磨剑崖、膳食处、校场、烂霞坡、瘦骨峰,乃至地牢。
“她没来这。不然我会知道的。”霍倚秋朝来人说道。
“好,你还好吧,下次我再来看你。”邱敏依依不舍的将人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