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晏诗睡得格外沉。
清晨,已有迫不及待的严天行带领丁冠二人在她房门外候着。不远处杜开抱着弯刀,笑容狰狞。
待看到一身斑驳血衣,头发蓬乱的晏诗从房中出来,还得意冲着薛鳌道,“世子,人我这就带走了,这回,你没意见吧。”
肥鸡站在薛鳌身边,冷冷的看着他。薛鳌勾唇,眼中寒意毕露。“马车坐久了,换换囚车也不错。反正你也爱掀帘子,这回,四面都透风了。”
杜开哈哈大笑。
等一行人压着晏诗走过身旁,他突然伸手摸了把晏诗的脸,被她偏头躲开,只触到一绺青丝。
“幸好你躲得快,不然杜大人的手就没了。”
薛鳌冷冷道。
“反正晏孤飞都要来的,说你是被他杀的,顺理成章得很。”
“哼!”杜开收回了手,转头朝晏诗怒喝道,“走快点!磨蹭什么,你以为还是昨日呐。”
晏诗一言不发,爬上囚车,木质的牢门“梆”的一声关上,足有她小臂粗的铁链一锁,她变成了笼中羽,奋飞不得了。
杜开弯了弯嘴角,眼中露出阴沉的光芒。
薛鳌神色不善,终究也上了马车,徐徐跟在囚车后面。
通州官军此时也嗅出了双方的火药味,沉默着摆好阵型,护送行进。
“慢着!”
马夫扬起的马鞭正要挥出,却听得严天行突然喝道。
只见他拨转马头,看向薛家马车方向,双目电扫过薛家众人。
“人数不对。”
“痴鱼哪里去了?”
薛鳌懒洋洋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竟是连面也不想赏一个,“鱼龙卫什么时候管起我薛家的事来。”
“难道我自己的护卫去哪,还用得着向你汇报?”
“汇报不敢当,只是既然一同押解,我不希望任何异常出现在彼此内部。还请世子谅解,告知其去处。”
马车沉默了,忽而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娇呼。
但凡经历过男女情事的人,都能听得出来,这种娇呼是在什么情况下发出的。
尝闻薛鳌好色成性,曾是京城花楼中的常客,风流纨绔之名响彻帝都。既然是贴身女护卫,如此这般,岂非再寻常不过?
于是众人脸上都露出了了然而晦涩的笑意,严天行年过半百,虽然无妻无妾,可又怎会没有尝过女人滋味。世界上是个男人都知道的事情,他又怎会不知。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这种荒郊野外,押解途中,世子还有如此兴趣,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可薛鳌令人难以置信之处,难道还少么?
“还问吗?”薛鳌声音里透着一丝奇异的兴奋。
“不信的话,你过来亲眼瞧瞧?”
“只是你瞧过之后,眼睛可得比杜开,少一只了。”
杜开日日带着眼罩,谁人不知道他已是独眼人,若是比他再少一只眼,岂非双目皆盲。
严天行面色微僵,默不作声调转马头,朝回前方,大手一挥,“起行!”
越往东南行,春色越是渐浓。迎面的风也不再如钢刀利斧,掺杂了些许柔和之意。
然而气候虽好,这一日,队伍却只前进了不足五十里。还不如雍州地界的一半。
只因雍州虽位置偏僻,然却只有苍梧山一条山脉,其余全是一片平原。小沟小丘虽有但也不成大气候。
而通州地界却山脉纵横奇崛,山峦叠嶂,起伏延绵,纵使再高明的马夫,再强健的骏马也不得不收束心性,放慢脚步,慢慢行。
也正是因此,他们直到天黑也没赶到最近的驿站,不得不在野外扎营。
山中春日依旧乍暖还寒,尤其夜晚更是寒气侵骨。火堆一簇簇亮起,看似无序,实则防卫严密的将囚车拱卫当中。
杜开目光不经意间飘向囚车。恰好看到肥鸡正命令几个薛家侍卫给晏诗送饭。
精致的碗碟,还有更精致的小菜摆满了不大的囚车,杜开只觉得嘴里的酒都没了滋味。
他饮尽嘴里满满的烧酒,只觉得有一把火从喉舌一直烧到胸口去。
他端着酒碗,踩着高低不平的道路走过来,此时囚车里的饭菜正刚刚好上完。
晏诗手上正取来一个白馒头,往嘴里送。肥鸡带人刚走不远。
突然白馒头不知被什么打中,脱离了晏诗的手,咕噜噜滚到一旁。
不待她转头看来,杜开已经走到囚车旁边。
“哟,吃这么好的菜。“
晏诗不答,伸手去捡那沾了灰的白馒头。
“啪“,只见杜开又出手打掉。
“吃得比我们都好,凭什么?“
“你以为你是谁,犯人就该有的犯人的自觉。别以为有薛鳌护了你几天,就真以为别人都把你供起来了。”
“薛鳌真是煞费苦心。你以为他是真心拿你当家人?“
“嘁,不过是为了他薛家的面子,拿你做筏罢了。“
“到时候利用完了,抓到晏孤飞,还有薛璧,只怕你庆幸没有落在我鱼龙卫手里。“
“至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晏诗依旧不做声,伸手去端近前的碗碟。
杜开径直将那些碗碟饭菜通通扫落。再一拉她身上铁链,将她勒在囚笼边上。
“还想吃,我偏不让你吃。“
晏诗双手紧紧抓着勒住颈部的铁链,嘴里发出嘶哑的用力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晏诗,你也有今天。”
“没了饭,不如喝点酒啊?”
“来,把舌头伸出来,喝点酒,我就让你继续吃饭。怎么样?”
“好,你不喝是吧,”杜开满饮一口,对准晏诗头脸喷去。
饶是她偏开头,仍是满脸的酒往下流。
几十度的烧酒进了眼睛,辣得她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