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舒城听着怀中人深沉的鼾声,一时没有立即回答。
怎知外头那人撩帘而入,再次出声时,人已在账内,声音更加清晰明亮“王爷,饭菜好了,王爷?您在吗?”
“嘘!知道了。”赢舒城不悦地回了句,将毛毡替晏诗盖上。
那人捧着托盘,听声下意识便转到屏风后头,正好撞见这一幕,便明白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赶紧退到屏风外头,闭唇静立。
稍待,穆王从屏风后头绕出来,见他仍立着,抬手便撩开帐帘,示意那人一同出去。“先拿回去热着吧,”赢舒城吩咐道,“这一觉估计得到晚上了。”
“哎!”那人识趣地低了声。
“顺便再弄两个炭盆进来。”
“明白。”那人恭敬离开。
帐外的黑子等人见王爷出来,又听这话,自然明白晏诗睡着了,来往巡视动作都轻了几分。
少会功夫,两个烧得极旺的炭盆便送了来,摆在晏诗身旁,帐子里的温度呼吸可察地上涨,须臾便暖如阳春,同外边像是两个季节。
远处,一个面孔滚圆身材壮实的年轻将军大步流星赶来,人尚远,声先至。
“黑子,诗姐来了?在哪呢?让我见见!”
声如铜锣,粗犷沙哑,若非这脸还和小时候一样圆润,只怕谁也无法将他和王大宝这个县长儿子联系起来。
不错,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叫嚣着要取晏诗做媳妇,后来成了诗霸团骨干成员的二世祖王大宝是也。
他眼见小伙伴都入了穆王军,眼馋不已,被王传山在家里好死赖活的关了两年,再大了些便死活也关不住了,王传山便只能由着他去,只盼他吃了苦头便能回来。
岂料王大宝硬是咬牙挺住了行伍的艰苦,将那纨绔皮子一撕掉,反倒是将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倔强给打磨出来了。比黑子几个从军晚,却更早得到了赏识,如今手下兵卒已逾千人。
他身上自小带着上位者的霸气,武功又不弱,性格也直爽,交战时有种豁得出去的狠劲,于是得到许多人的拥戴。
上次接应穆王的大军,他就在其中,后来听说,晏诗同他擦肩而过,嫉妒得当即说要来给王爷当亲卫,黑子几个差点没把他拦住。
这下听说晏诗要来,早就是日思夜盼,等得两眼放光了,上阵杀敌时都没见这股子劲头。现下刚练完兵,又巡视一圈自己的部队防区,就马不停蹄的杀将过来,那嗓门老远就能听到。
黑子见是他,眉头皱得死紧,忙快步跑上去捂住他的嘴巴。
“唔……你干什么!”王大宝一个使劲,差点将黑子反摔在地。
“别叫了!诗姐在睡觉!她这一路上累坏了。”黑子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说完顿时撒了手,臂上的酸疼可是清晰地提醒他对方的厉害。
王大宝常年同士卒对练,以身作则,力气刚猛,他这下手臂想必要青了。黑子退开两步,恶狠狠的盯着他。
王大宝闻言,顿如漏了气的老虎玩偶,气势乖如小猫,低声道“啊呀,是这样啊,你怎么不早说!真是,你怎么当的亲兵。王爷没把你撤了真是仁慈。”
“哎你……”黑子气不打一处来。
“别吵,吵醒诗姐我要你好看!你当你的值,我在这等着。左右也无事。”
王大宝大大咧咧往门口一坐,也不管黑子那想要揍人的脸色。
这动静没吵醒晏诗,倒是惊动了旁边帐子的赢舒城。
他露了个头,向自己的帐子前看去。
黑子大宝等人见他露面,以为有事要吩咐,忙正色行礼“王爷。”
赢舒城点点头,朝二人招了招手。
“王爷有何吩咐?”
赢舒城一摆手,“随便聊聊。”
“你们和晏诗一起长大,学问也都是她母亲,姚先生所教?”
“对啊。”
“回王爷,是这样。”
“那怎么她兵法如此娴熟,你们却对我藏拙至今?”
“这哪里话,我怎会藏拙……”王大宝快人快语。
黑子陡然反应过来,“您说什么?诗姐还会兵法!”
“噢对噢,诗姐竟然也懂得用兵,不愧是她!”王大宝随即隐隐地骄傲。
“你们不知道?”赢舒城奇道。
“是啊,姚先生教的都是圣人之言,为人处世之道,她常说,这些道理人一辈子都学不完,要我们时时温习,事事记起。哪里还有功夫说其他。更从未听她提起军备用兵之事。难道薛家连女眷都懂这个?偷偷教给诗姐?”黑子道。
“那若真是如此,薛家可深藏不漏啊,我们须得郑重对待。”王大宝浓眉一挑,神色严肃起来。
薛家?薛璧?一个武林门派家的女眷,会被教习兵法么?穆王认为不大可能。“那平日你们可听你们诗姐出口用兵之语?”
二人对视一眼,均摇头,“不曾。整日我们想的就是如何提升武技,对付贪官,不是说王爷不是,就……”
穆王摆手,示意无妨。“这么说,许是在凤鸣楼中习得?或者下山之后得遇高人。”
“我看不离十。诗姐聪明绝顶,毋须多少时日便能娴熟谈论,也是正常。”
赢舒城不言语,神色间略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