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众人惊呼才堪堪响起。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住手!”
不知是谁先喊出声,黑子等人看见穆王遇险,亦向此地冲来。
霍倚秋不待人呼便收了剑,呆立着。她此时双目火辣,嗓子火辣,心头尤为火辣,她想不通,不过眨眼之间,晏诗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此时只见穆王面前的桌子抖抖索索,晏诗从底下露出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手脚利落的爬了出来,口中不住叫道,“吓死了,吓死我了!真是好险,好险……”
看向霍倚秋的目光闪过一丝戏谑。
“你……”
黑子等人终于赶来,“王爷!您无事吧?”
“保护王爷!”程风几人霎时间将穆王连同晏诗一起围在身后,拔刀面向霍倚秋。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误会,都是误会!”
邱敏连忙站了出来,将犹自气愤难平的霍倚秋拉回席中,“别紧张,都不要紧张。并非有意。”
说着拉着她的手紧了紧,低声急道“你还不快说句话!”
凤鸣楼众人此时也已来到场中,向穆王行礼,“一场误会,霍师姐想表演个惊险的作为结尾,不料失了手,并非有意针对穆王爷,还请昱王爷和穆王爷明鉴。”
穆王看着霍倚秋,不搭话。穆王年纪虽小,好歹也是个先皇亲封的王爷,这事说小可小,说大,也能大。且看穆王如何处置,顺便也能看看穆王的手段。
于是昱王也不开口,全军将士,包括众多武林门派都观望着,这个妆容狼狈,鬓发湿漉,衣衫酒渍斑驳的当事人。
邱敏又着紧拉了拉她的手。霍倚秋似才清醒过来,抹了把面上不断淌落的水滴,精心修饰过的妆容更花了,“是我失手,并非有意伤害王爷。实在是对不住。王爷和众将士气度恢弘,又有江湖前辈在此,还请原谅晚辈学艺不精,让各位见笑了。万望莫要见责。若穆王爷难消此恨,我一人承担,与我同门师弟妹无关,还请两位王爷,高抬贵手。”
她抱拳行礼,身姿俯得极低,言辞又极恳切,若是再得理不饶人倒显得穆王无容人之量了。
这么快便压下了情绪,进退得宜,看来她这个师姐,不愧出身高门,确有过人之处。晏诗似笑非笑,没有错过孔姓将领二人惊讶之余的可惜表情。
穆王知道她是冲晏诗来的,故而目光同晏诗一碰,便了然对方的心思,顺水推舟,“我既没有受伤,这便不算什么。霍姑娘可能是想表演一招精彩绝伦的剑法,连我这坛酒也忍不住要看,故而……只可惜好像坏了事。霍姑娘,不会怪本王吧。”
“哈哈哈哈……”昱王大笑,“我看不是酒想近美,是舒城你想要掠美吧。你这样做,我一个老头子无所谓,可在座这么多大好男儿,可不见得会让你噢!”
三两下说罢,席间气氛再次轻松活跃起来,霍倚秋借口整理仪容匆匆离去,打量她背影的视线里又多了好些炽热。
昱王见状,微微一笑,清咳一声道,“先前便说我给各位准备了一番惊喜,谁曾想让凤鸣楼的霍姑娘抢了头彩,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都上来吧!”
话音刚落,一队衣衫轻薄的舞姬款款走来,现身于火焰光明之处,随着鼓乐,舞姿缓缓抬起。
腰如柳摇,人似玉娇,曼妙的躯体在单薄衣衫中若隐若现。饶是妆容粗糙,舞姿普通,可这独属于女性的柔美韵致,放到这唯剩刚猛的军营里,映衬着身后乐水日夜不息的怒吼,比身着华服在富丽大堂中更加妖娆旖旎,霎时间勾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甚至有人连杯在嘴旁都忘了饮,在场众人的心皆像篝火一般,忘了方才的不快,热烈的舔舐燃烧起来。
昱王见状,越发志得意满,手掌轻轻拍打,应和着节奏。
“这是……营妓?”
晏诗只扫了一眼,便转开头去,低声问道。
语气里的不满酒香一般丝丝缕缕的透着出来。
穆王无声笑了下,低头夹了块羊肉入嘴,“应该不是,以往宴饮没见过。”
“想是最近才搜罗到的吧。”
“时日久了,这些人毕竟不是边军。哪吃过这种苦。”
晏诗抬眼细瞧,才注意到篝火旁舞姬们疲惫麻木的表情和空洞的目光。
相距不远的阴影处有位年逾四十的妇人嗫嚅着趋步上前,却被昱王的卫兵挡回。
那处原是窦平章的座位,此时人却不知去了哪里。正好显出这一幕来。
一亲卫低声向正欣赏歌舞的昱王汇报几句,昱王大手一挥,他面前一盘羊腿便被人端了下去,递到那妇人手中。妇人千恩万谢地抱着羊腿退下。
丰宁当地,竟然已经如此困顿了么?
“在看什么?”
懒洋洋的声音自身侧传来。穆王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击在桌上的节奏未变,目光也不曾向后偏上一分。可晏诗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
“没什么。你果然说得不错,这些应该是本地的风尘女子,被他们网罗了来。”
“我几时说过,她们是风尘女子。”
晏诗倏然抬头,“你说什么?”
穆王摇头晃脑,似乎酒意微醺,若有若无的点了点下巴,“你看。”
此时乐声已变,缠绵悱恻,靡靡入骨。女人们的舞衣不知何时已悄然滑落,露出大片肌肤来。
西北风沙锻造出的肌肤微微泛红,远不如中原和江南的细腻白皙,可依旧足以勾魂摄魄,撩人心弦。看得一个个久居军中的男儿们血脉贲张,眼神发直,直恨不得将眼神牢牢地黏在这些美人身上,将对方吃干抹净。
然晏诗却看得分明,这些裸露的皮肤下,泛着青紫不一的伤痕,甚至还有鞭笞后长出的粉红新肉。触目惊心的随着舞步,不时展现在明光之中。
然场中众人几无一人为之见怪,目光里的痴迷不减反增,开始明晃晃地露出贪婪和垂涎的意图。
“你是说……她们是良家女子?”
晏诗掩口低呼,几乎不敢相信。青楼之中鞭打杖责也是家常便饭,不足为凭。
穆王指了指酒坛,示意她倒酒,方能掩饰她的失态。
顺势回答“真正的窑姐哪怕不情愿,动作也不会如此生涩,木偶似的。”
晏诗恭敬端杯敬上,偷偷再看舞姬,她其实不太能分辨出来,但穆王身居高位,歌舞不知见过多少,想来判断不会有差。便越发心惊,“逼良为娼?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穆王斜睨了她一眼,“这事跟我可没关系,我也是现在才得知。”
一声惊呼打断了二人间的谈话。
原是那位孔姓将军按捺不住,率先出手将经过身旁的舞姬拽进了自己怀里。
惹得那女子不住的焦呼挣扎,却哪里逃得出常年握刀的粗壮手臂。颤动着肉痣的嘴不管不顾的亲了上去,惹得昱王和众人一阵哈哈大笑。顿时污言秽语此起彼伏,竟是将那舞乐盖了下去。
有个女子想要上前解救,却被同伴紧紧拉住,不得已依旧遵循着节拍,重新舞动起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