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几乎是整个人撞进来,寒风瞬间将床榻前的幔帐高高扬起。
一向矜贵严苛的孟奢却没有在意他的无礼,因为人已先一步扯开劈头盖脸的帐帘,跃下床来。
“你说什么!”
孟奢身着单衣,被帐幔绊了一下,却仍快速奔到来人身旁,抓着他问。
“将军……”
来人从未见过自家将军如此,一时不免惶惑。
“我问你刚才说什么!”
“再说一遍!”
来人血液陡然一热,兴奋道,“将军!穆王通敌,他……确有可能通敌啊!”
孟奢一把推开他,在孟奚搀扶下站起,“废话!谁不知道他确有可能,我要证据,证据你有吗!”
“我有,有!”
孟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阵狂喜扫荡过所有的感官。
终于让他等到这一刻了。
他就知道,只可惜一直没有抓住对方的狐狸尾巴。这下,真面目终于要露出来了。
“是什么!”
“快说!”他一把从地面上揪起对方的衣襟,逼问道。
“我今夜最后一次巡防江面时,好像看见穆王军的船,少了一艘。”
“什么好像,到底少还是没少?”孟奚皱眉喝道。
“少了,真少了。”小兵忙点头确认,“当时我还觉得奇怪,这种天气船都回来了,怎么还有在外面的。”
“这有什么奇怪,你巡防,别人也巡防。”
“可是巡防都是两艘一块出去的,那船队,明显短一截,所以我才觉得突兀……”
小兵说着,看着背光中长官们的脸色,嗫嚅做声。
“而且当时我以为看花了眼,想凑近些,便被他们的人给赶回来了。”
“平时关系是不好,但也没见这么凶。”
“那当时你怎么不报!”孟奚看着他这副样子便恼怒。
“我当时……没往这处想……当时还以为他们是不是被长官们责罚了,所以才……”
他声音更低了,苦着脸忍不住耷拉下去,“毕竟旁人的事,与我们有什么相干。”
“废物!”孟奢骤然骂道。
“现在才来报,好端端如何会少一艘船。此事必有蹊跷。”
“是是,小的愚笨,方才才想起来,所以赶紧来通报将军。”
“是大船还是小船?”
“小船!是小船,所以我才没看清。”
“是了,大船开动太过于惹眼,小船才不容易被发现。这种天气,还要偷偷摸摸出去干什么?定是过江会反军去了!”
孟奢脸上闪现出狂怒而又快意的光。
“将军英明!”
“啪!”
小兵话音刚落便被狠狠扇了一记耳光,笑容犹在,转瞬变得茫然。
“都过去一个时辰了,弄不好人都已经回来了!现在来告诉我有什么用?”
“消遣我吗?”
小兵捂着脸,哭腔道,“不会的,这种天气,兴许没有那么快回来……”
孟奢根本不想听他说话,径自吩咐孟奚,“派人!给我严密监视穆王的防区,看看船回来不曾。找个借口,硬闯也要过去,有什么事,有我担着!”
孟奚却觉不妥,“将军,还是先暗中派人打探。要是没回来,咱们再出手不迟。否则无端生事,空落人话柄,让人讥笑事小,有损将军威信,日后便不好取信于人了。”
“也对!”
“之前行事仓促,总被他寻机翻盘。此事须得周密,一招制敌!”
“就依你的意思办。”
“要是还没回来,就带足人手,把那艘船给我拦在外面!听清楚了吗?”
“是!”孟奚当即下去吩咐。
小兵看着他的背影,又瞟了瞟主将兴奋难抑的神色,小声道,“将军,小的,还有个主意,可能不必如此麻烦。”
“什么主意?”
“将军忘了,穆王昨夜遇刺……”
“嗯,他遇刺怎么了?”
“真遇刺了还如何出门。”
“昨夜刚遇刺,今夜就过江见……”
一巴掌高高扬起,眼看又要落下。
他不由倒吸一口气,连同后面的话也吸了回去。侧头想躲。
却冷不防被孟奢手掌重重拍在肩头,主将声音喜气高扬,响彻耳边:
“不错!”
“你说得对!说得对!!”
“我怎么忘了这茬!”
“他就是为了今夜渡江,这才掩人耳目,什么遇刺,难怪不让人探望。其中定是有诈!只看他在不在帐中,便知分晓。”
孟奢脚步一跺,掀帘便冲出去。
“将军,衣服,衣服!”
小兵急忙从床榻旁的屏风处抄起斗篷,匆匆追了上去。
孟奢搂紧小兵披上来的斗篷,抬手熟练系紧,竟似感觉不到寒冷一般,带着一队亲卫向穆王驻地快步行去。
沿途经过窦家军驻地,不期然被拦下。
“什么人?”
“放肆!”
小兵先一步喊了起来,“瞎了吗,认不出这是孟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