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前方乌压压的叛军阵营为背景,她都几乎看不清那团白色是一个人影。
来人速度极快,又是从侧面阵营中突然杀出,杨军一时为晏诗的身形所慑,猝不及防之下,他所到之处弓断箭折,士卒凋零。终于杀到阵中间时,叛军形成了足够有力的反击,阻截了他前进的步伐。
不过这点时间,对于她而言,已经足够。
单独右侧弓箭的侵袭,此刻看来微不足道,晏诗宛如脱笼之雀,长剑清光啸起,直入前方阵中!
抬手便将刺向那雪衣人的阴险短刀打断,正欲道谢。却先听得那人毫不客气地喝骂:
“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声音入耳,晏诗呼吸瞬间冻结,身子控制不住的猛然一顿!
霍然抬首望向来人,那无比熟悉的面庞、身姿,以及手中那杆暗紫色长笛,无一不冲击着她的视线,顿时浑然忘却了自己身在万千敌阵之中。
忽的对方伸手将她一揽,笛尖挑飞伺机偷袭的长刀,顺势握住她手背,将辟水洒然挥出。
一时剑身清光大放,剑芒吞吐,横扫间,身旁一尺见方血溅刀折,反军无不色变,一时莫敢近前。
“小刀?”
晏诗好不容易才把思绪从薛府的病床,拉回到眼前这个替她挡住众多刀剑的背影身上。
“真的是你?”
“你怎么在这?伤可全好了?”
她难以言喻的兴奋,忍不住走上前端详他的脸,却在意识到他的面目和黑布的瞬间丧失了所有笑容。
“这……”
“不应该啊,”晏诗急急探出手去摸他的脉。
柳叶刀却抬手将脸上一抓,那些疤痕掉落,反倒显出内里几许完好的皮肤来,可落在丈外人的眼中,这脸却更加可怖了。
“是易容,来得急,没弄掉。不是你叫人弄的吗?”
“噢,对!”晏诗再次兴奋起来,又忍不住确认到,“是真好全了吧?”
“我就知道那水管用!”
“眼睛应该也……”她忍不住抬手察看。柳叶刀却将身子一偏,飞起一脚踢飞晏诗身侧人的刀,狠狠扎进左边来人的胸膛,同时出手点中后头偷袭人的肩窝,径自道,“多谢你,我没事。”
“这里危险,快回去!”
晏诗这才想起自己有要事,面容陡然凝重起来,看向前头黑压压人群后面,杨吉骑在马上的高大身影,急急道,“杨吉不能走!”
说着她出手倏地加快,往杨吉所在杀去。
她自是不知,此时她的势头,落在众人眼中,与方才柳叶刀于万千军中独往,如出一辙。
只是她自后方杀来,声势不如阵前逆流之显耀,却也因此,推进极为快速。
柳叶刀倏忽从后方跟上,护卫在旁,同她并肩前行,口中斥道,“杨吉生死,与你何干?”
“这般不要命,就为了替他取敌首?”
群刀环伺,晏诗本就焦心,突闻他如此质问,方才的欢欣骤然消散,不快地脱口吼道,“他身上有我要的东西!”
言罢,似赌气般,剑光如狂澜倒卷,她倏忽前进数步。
柳叶刀闻言一愣,身上那股莫名郁气转瞬消散,长笛疾出掩护她的侧后,二人再次并肩前行。
二人联手,势如破竹,万夫莫当,声势几乎紧随着二人身法,传至前头。
“那是何人?如此骁勇!”
昱王问道。
身边人凝眉而视。“好像是,穆王身边的傅羽,和先头最勇猛的那个义士。”
“应该是凤鸣楼的人。”
“如此配合高妙,非熟识不可。她竟然真是晏诗。”
“王爷,此人如今托庇于穆王,如今又得凤鸣楼如此强援,不可不防啊。”
“烧粮草,间杨吉,可都是她的手笔。甚而还能降服十万大军”
“我看那些降兵战船,尽落穆王之手,小心养虎为患,不如……”
此人做了个划脖子的手势,“此际时机绝佳。”
昱王几不可察地点点头,只见那人做了个手势。
喻示将步兵撤掉一部分,换所剩不多的弓箭手上来。
下方将领愕然道,“如此恐拦不住对方冲击!”
昱王亲卫道,“少部分即可!配合行事!”
下头无奈,弓箭果如上愿,突起扑向晏诗二人所在之处。
此举亦大合孟奢心意,他当即指到,“看见没有!咱们还不赶快照做!”
猝不及防,冷箭左右袭至,晏诗二人分神阻挡,却不得不因此拖慢了前进步伐。
“王爷,不可!”
凤鸣楼众人见状危机,急欲上前救援。霍倚秋更是冲宇文修力阻道。
“我们有人在阵中!”
“那还不命他速速退下!”昱王捋着银须,老神在在。
“还是说,你们要与晏氏余孽共进退?”
霍倚秋顿时哑口,又是快意又是担忧,终只得转头呼叫,“小刀,回来!”
可晏诗和柳叶刀好不容易杀至此处,如何言退?
眼看杨吉近在咫尺,却因着冷箭被阻,杨吉又逼近了包围圈边缘,连腹诽昱王的心神都没有,一切手段全用在挡箭、杀人,突进。
“好烦,我想杀了这老头。”屠百里说着,眼睛半眯起来,恍若瞄准之状。
“你疯了!”霍倚秋忙喝道!生怕真有人一时不忿做出错事来。
“王爷,咱们上岸吧?”
王大宝有些紧张,“只要数千人就足够让他们忌惮,诗姐就安全了!”
穆王咬紧牙关,“不行!”
“一上岸,就走不了了!”
“可是诗姐……”
“我相信她。”嬴舒城缓缓握紧了船沿。王大宝也只得歇了心思。
此刻联军的弓箭手,也损失殆尽,步兵再次蜂拥上来,险而又险地再次阻断突围的军卒,加厚包围圈。
“可惜!就差一点!”
杨军裨将不得不将马蹄收拢,往杨吉身边靠去。
此刻后头警讯又至,众人回头,方觉晏诗和柳叶刀在付出了数道擦伤之后,终于跋涉到了杀到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