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金陵,若是还能瞧见,我倒是可以带姑娘逛逛金陵,毕竟也算得上熟悉。”林问枫目光澄澈,突觉身后那少年扯了下自己袍角,便笑道,“顾姑娘先用饭罢,我与阿煜先上去歇着,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顾淮叶笑着点点头,“好。”
瞧着林问枫上楼,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淮儿,这便是你说的大夫?”
老夫人神情微妙,似乎含着些别的意味,顾淮叶心里觉得奇怪,按理说祖母不是第一次见林问枫么,“对的,祖母以前见过他?”
“没有,只是感觉他长得很像一位故人,那股子清秀简直如出一辙,眉眼都像极了。”老夫人目光悠远,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哀恸。
“这位故人现今在哪里,应当同祖母关系很好吧。”如果关系不好的话,老夫人又怎会露出这般神情。
“他呀,是真正光风霁月之人,救治了无数病患,医术呢也是数一数二的。只不过最后结局悲惨,林家上下几十口人全数被屠尽,无一生还,或许是我想多了,他应当不是那位故人的后代。”老夫人放下碗筷,兴许是想到这样一桩陈年往事,也没甚心情再吃。
顾淮叶虽不知老夫人同这位故人之间的事情,可也能看出老夫人提到他心情整个就低沉下来,“祖母先去歇着吧,咱们明天也要起来赶路呢。”
老夫人点点头,就由木槿搀着上楼去歇息,顾淮叶吩咐青黛安顿好她们的行李,也一道回了客房。
夜里寂静,每间客房都紧紧闭着房门,店里跑腿的小厮也都熄了灯不再动作,这时突然出现的脚步声就格外明显。
就着冷清的月光,木制楼梯上映着一道淡淡的黑影,男子轻手轻脚地推开其中一扇门,屋里人似乎也没睡。
“东西带来没。”
“京中出了些变故,这些日子控制些用量,行事也要小心。”那偷摸上楼的男子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瓷瓶,是最普通的白瓷,上头只有朱漆随意画的一道斜线。
“这哪是我能控制的,那边但凡没有,就得四处发脾气,近些日子也是愈发暴躁。”接过小瓷瓶那人轻叹道,他最近真是被那老东西缠的太紧,好不容易今个打发他去寻别的人,才找着空闲出来。
“他对你还发脾气,不是说已经掌握在掌心了么。”
“也只有不给他这东西的时候,”那人扬起手中瓷瓶,“不过主子说的没错,这玩意倒是教人上瘾。”
“委屈你了,还要委身于那老家伙。”
“这也是为了主子的大业,不过说起来那老东西癖好真是让人作呕,你是不知道他那后院究竟藏了多少人命。还好,这里马上就会结束。”恰巧有月光照进来,这才看清那屋内之人的模样。
方才摸进客房的是个高大男子,他对面站着的是个身段纤细的男子。的确是个男子,只是生得唇红齿白,举止间也无甚男子气概,身上穿的衣袍也是艳色,领口微微敞开,脖颈也是白皙无比,眼梢含情,倒比很多女子还要妩媚。
“你倒是想得开,不过也别说的这样大义凛然,什么为了主子的大业,不过是为了林家那个命短的小子。”高大男子冷哼一声,“别人不知,我可是再清楚不过。”
“你就非要说这些教人扫兴的话,他死了又怎样,又不是没人记着。”
“所以就为着他,这么一个不存在的人,肆意糟践自己,不觉得恶心?”高大男子气得不轻,这会儿就已口不择言。话说出口,就后悔的无以复加,自己这张破嘴,明知不能在他面前提起那人。
却见原本站在自己对面的那人款款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原来连你都瞧不起我,觉得我恶心,不过这本就是事实嘛。你也知道的,我这人来者不拒。”
“不可理喻。”
“赵敞,你既然瞧不上我,又为何偏要出现在我面前,总不能是专门来嘲讽我罢。据我所知,这里可不是由你负责的。”男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凉得很。
被唤作赵敞的男子只皱着眉头,没做声。
“你是喜欢我罢,一面喜欢着,一面鄙夷着。”
“我没有”赵敞咬牙,真的没有丝毫鄙夷,我只是不敢喜欢你。
“你回去罢,告诉主子这边一切正常。”见赵敞没甚动作,一侧坐着的男子挑眉笑了起来“怎么,还舍不得?”
男子起身将手搭在赵敞肩头,凑得近些,冲他轻轻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肯承认。”
一室荒唐。
因着隔壁的动静,屋内气氛忽地尴尬起来,林问枫轻咳一声,连带着屋内少年也转过身去假装自己已经睡着。客栈的隔音效果实在一般,也难为他们两个彻夜难眠。
“阿煜。”
“干嘛?”少年果然没睡,声音闷闷的。
“想看看你睡没睡。”林问枫声音很轻,钟离煜只觉得有片羽毛落在心口,柔柔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