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红蜜薯好吃,这更加的激发了社员们的劳动积极性。
第二天一早不用王向红安排,妇女们和老人们便扛着抓钩、挑着扁担的去了地头上开始忙活。
下午学生们加入热火朝天的劳动队伍。
一些妇女被解放出来,她们开始收拾红薯藤和叶子,取还嫩的、水多的来收拾好当猪食。
学生们也有劳动积极性,可他们终究年纪小,精力旺盛、注意力不能集中,有些田地四周是荒山野岭,而秋天山里多多少少有点野果子:
红彤彤的山枣是一簇一簇的,山楂还没有长大没有通红不能吃,可野柿子已经泛起了黄,摘回家去用包袱一包塞进粮食瓮里,几天就又软又红可以吃。
还有炸开的八月炸,零散悬挂通红如荔枝的鸡嗉子,倒挂的紫色小酒杯山捻子……
中秋后的山里好东西不少。
王向红蹲在地头招呼王忆:“王老师,红薯收出来就能倒出五十亩的地来,种点什么好?”
王忆直接坐在地垄上,他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红彤彤的油炸花生米。
泛着油光、挂着白盐粒,个头饱满,油分十足。
他递给王向红,王向红不客气抓了一小把一个个的仔细吃起来:“你虽然在地里干活干的少,但我看你农活比咱外岛的社员要精通,是在东北时候积攒的经验?”
“我觉得你有经验,所以今年种菜要听听你的意见。”
王忆吃了个花生米,嘎嘣脆,喷香。
他反问道:“咱队里以前都是种什么?”
王向红笑道:“萝卜、白菜唱大戏,这是咱农民冬天最爱的蔬菜,好吃还耐寒。”
老汉王真保过来抽烟歇息,他插嘴说:“可以种菠菜,菠菜也是好菜肴,我听广播说这个菜它补血!”
王忆说道:“对,菠菜补铁,补铁也能补血。”
王真保卷了一支烟炮仗分给王向红又给自己来了一支,笑道:“原来是这样,还是王老师懂的多,反正菠菜的耐寒性强,可以以三四片叶时越冬种植,等到第二年早春采收。”
“但是现在种也很好,冬前采收,今年咱队里粮食充沛又有磨面机,自己可以磨玉米细面吃,到时候用玉米细面跟菠菜一起包个玉米面菠菜包子,里面要是再加上点粉条头,香啊!”
王忆分他一起吃花生米,老汉嘿嘿笑。
油炸花生米更香!
其他老人也过来凑一嘴,一人抓上几颗干嚼着过过瘾:“粉条还得去公社里买,咱队里有豆腐,包菠菜包子往里切点豆腐也行。”
“种点小白菜,小白菜这东西熟得快,三十天四十天就能上桌,赶在入冬前还能包上小白菜包子,小白菜跟豆腐一起包包子才好吃。”
“要说什么馅儿的包子,那还得是韭菜的!秋天种韭菜行不行?”
王向红说道:“种韭菜是行,但今年吃不上了,要种得找点韭菜根,嗯,种上以后等明年开春能吃上韭菜。”
王忆说道:“想种什么菜都好说,苗子和种子我来想办法。那个生产队里准备点竹子,这么长、这么宽……”
他比划了一下,“不是整条竹子,要把竹子给劈开,一劈最好四条,然后咱们今年冬天弄个小棚,有了小棚保温,那种什么种不成?”
老汉们一听这话纷纷叫好。
中国的基建狂魔称号是在二十一世纪的第二个十年才响起的,而种菜狂魔的称号却是亘古有之。
不管是农民还是渔民,他们对种粮种菜这些事都特别在意!
另一个改革开放后国家启动了现代化农业发展道路,开始酝酿菜篮子工程,要求做到让人民冬天也有蔬菜吃,像是鲁省和中原地区一些种植业发达市县都已经开始大搞特搞大棚种植业了。
这点社员们很清楚,新闻广播里天天说。
家家户户有了收音机,社员们不约而同养成了听广播新闻的习惯——目的是为了跟外队人或者亲戚们显摆自己懂的多。
他们都听过关于大棚种植业的介绍,因此听说王忆可以领着生产队搞大棚蔬菜他们便来劲了。
王忆这边想的是在82年和22年大棚种植工作同步发展。
其中22年发挥技术优势和产业优势直接干房屋式大棚,82年这边则用竹片和塑料膜搞小棚。
小棚也能种不少蔬菜,再配合上滴灌技术,这家伙完全可以让社员们在冬天实现蔬菜自由。
另一个社员们要是省一省,还能给大众餐厅供菜创收入呢。
他们热切的聊着,有学生跑过来从兜里往外掏山枣给王忆吃。
山枣又叫酸枣,因为它们真的很酸,不过酸中带甜,这种酸酸甜甜的滋味还挺好的。
很独特,属于一种野味果子。
王向红这边想让学生们好好干活,便给王忆使了个眼色。
王忆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去邻近的山林里找学生出来上工:“都别乱跑了、别乱跑了,忘了王状元在山里染上类犬症这回事了?”
结果邻近的学生们扭头看他,一个个脸上系着条红领巾!
类犬症是毒虫放出的毒气而引发的,只要系一条红领巾挡住毒气那自然就不会得类犬症了。
而且学生们还坚定的相信红领巾能辟邪,这样脸上绑了红领巾那什么都不用怕。
王忆无语,问道:“你们在找什么呢?这里的山枣已经被摘完了,出去挖红薯吧。”
王凯抬头说:“这里有很多蓖麻子,我们在采蓖麻子哩。”
山坡上散乱生长了不少蓖麻,另外就是辣蓼、苍耳、荆棘之类的东西,反正都被归属于野草行列。
当然蓖麻不是野草,它们秋天成熟后能长出椭圆形的蓖麻子,蓖麻子可以提炼蓖麻油,这东西能当润滑油,吃了可以通便。
这片山坡上的蓖麻长的很密,杆子粗壮,有的比人还高,小学生们在里面钻来钻去,一边钻一边唱:
“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在密密的树林里,到处都安排同志们的宿营地,在高高的山岗上,有我们无数的好兄弟……”
“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小学生们钻进蓖麻林子里,王忆还真没辙。
蓖麻杆子上有一层蜡粉,轻轻碰一下就会沾染到身上来,他可不想沾一身白。
再说山坡上还有好些苍耳树。
苍耳属于灌木,树不大可是能长得很茂盛蓬松,上面全是纺锤形的苍耳,布满倒钩,指不定怎么着就会粘在身上。
社员们很讨厌苍耳,它们不能把人的衣服钩破,可粘在上面后往下择总归会损害衣服。
这年头衣服太宝贵了。
于是王忆站在外面招呼学生:“别往里钻了,今天是劳动课,不是让你们来躲猫猫的。”
“王老师,躲猫猫要躲到辣蓼里头,你看这些辣蓼长得密不透风的,钻进去你蹲下,谁都别想找到你。不过你别用碰过辣蓼的手擦眼睛,要不然会变成兔子眼的!”王丑猫过来说道。
王新新说道:“二猫哥,我看电影里那些人动不动就哇哇流泪,谁能这样说流泪就流泪?你说他们是不是往眼睛上抹了辣蓼草的汁?”
“那不是,”又有学生站起来说道,“这个我听我二舅说了,他们往眼里倒眼药水。”
立马有学生反驳:“瞎说,那不是浪费了吗?队长伯说浪费和贪污都是犯罪。”
“就是,眼药水多珍贵,我爹给我姥姥买了一瓶,我姥姥眼睛老是发红发疼,然后我姥姥舍不得用,她说眼药水可珍贵了……”
学生们的思维信马由缰,先谈野草又谈明星最后谈到了浪费话题。
王忆只好咳嗽一声说:“你们别让我发火啊,看看你这都是干的什么劳动?是不是想让我把孙老师喊过来?”
孙征南在学生们面前总是威严面目,学生们对他本能的打怵,听到王忆的威胁纷纷往外钻。
一个个脸上蒙着红领巾、身上只穿背心——没舍得穿长袖长裤校服进去,怕沾上苍耳脱线也怕被蓖麻染上白蜡粉。
还有的玩的开心不出来,直接拽下蓖麻杆子坐在上面摇晃起来,一边摇晃一边喊:“得儿驾、得儿驾!”
“同志们,骑上战马跟我冲……”
王忆一看没辙了,捡起一块土坷垃砸了上去:“让你们干活呢!这是劳动课!”
学生看他真发火了赶紧往外钻,还有的一边钻一边提裤子:“王老师你别生气,我是在拉屎……”
其他学生战战兢兢的说:“王老师你别生气,我们在里面就是上劳动课呢。”
“劳动成果呢?”王忆问道。
学生们举起手里的蓖麻叶子说:“在这里,我摘一些蓖麻叶子回家擦屁股用。”
蓖麻叶子大且有韧性,还真不少人家用这个擦屁股。
当然更多的是用报纸。
把报纸裁剪成巴掌大小的一块块,这就是一张厕纸。
问题是如今就大队里订报纸,报纸不够多,王向红一般还不舍得让社员拿回去当厕纸,所以家家户户还没有实现厕纸自由呢。
更多的学生是进去摘蓖麻子。
蓖麻子圆滚滚的富有光泽,上面有黑色纹路,然后女孩子喜欢用缝衣针和丝线穿起来当手串、项链。
如果谁家孩子摘的多,还会攒起来晒干后来年做成门帘,夏天挂门口可以遮挡蚊蝇。
不过今年队里人没怎么用蓖麻子门帘,主要是王忆这边带回来大量的纱网。
真要遮挡蚊蝇肯定还是纱网更好使!
招弟和几个女学生出来后互相使眼色,王忆注意到了便问道:“你们怎么了?”
女学生老老实实的说:“王老师这里苍耳多,我们准备等放学写完作业过来摘鸡屎沾。”
王忆问道:“摘鸡屎沾干嘛?”
鸡屎沾就是苍耳。
来弟说道:“回购站会收,说是能做苍耳油。”
有老汉站起来捶了捶后背笑道:“苍耳油是好东西,广播上说能治疗中风、中耳炎、疥疮,还能当油漆、肥皂用的硬化油。”
说着他遗憾的摇摇头:“可惜咱不懂苍耳油提炼技术,要不然提炼了抹在躺椅上也很好。”
然后便有人满怀希望的问:“王老师你知道怎么提炼苍耳油吗?要是能提炼咱就提炼一些。”
“王老师肯定能啊。”立马有社员接话。
他们觉得王忆无所不能。
然而王忆只能讪笑:“这个咱们还真搞不了,需要机器的,咱们去哪里找炼油机器?”
社员们纷纷叹气,然后说:“王老师懂怎么提炼苍耳油,就是没有机器。”
“能理解,老话说的好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王忆面皮发紧,只能落荒而逃。
他回去后之前聚在一起抽烟休息的老汉已经回去继续忙活了,王向红背着手在地头上踱步。
面色凝重。
王忆问道:“队长,有什么为难事吗?”
王向红说道:“我在琢磨种菜的事。蔬菜吃水多,咱们要种菜得先给这片地浇浇水,入秋以来水不少,可这沙地下水快,你看这地又有点缺水了。”
王忆去抓了一把土。
确实挺干的了,毕竟上一次下雨还是二十天前了。
于是他想了想说道:“队里的水井太少了,要是多几口水井就好了。”
王向红叹气道:“少的不是水井,是地下水脉、淡水水源,以前部队驻扎在咱岛上的时候他们找过水源想多打两口水井,但是找不到呀。”
听了这话王忆沉默下来。
22年那边凑巧有地质勘察队在探查天涯岛的淡水资源,如果那边能有所突破找到打井地,那在82年这边他可以按图索骥来打水井。
现在队里吃水相当紧张了。
本来人吃水就不容易,现在添置了那么多鸡鸭和猪,它们每天张开嘴都要吃喝,其实压力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