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繁嘀咕道“做梦魇着了,稀里糊涂的,自己放火了?”
“说不准,”刘贲乐道,“余柏现在焦头烂额了吧。”
余柏面如灰土、狼狈不堪。
直到天光大量,营啸的局面才被彻底控制住,留给他的,是死伤无数的兵士。
兵营外,百姓们愈发忧心忡忡。
他们不能准确说出“营啸”,但所有人都知道,昨夜兵营里出事了,互殴了,内斗了。
明明兵临城下,怎么反倒守军自己打起来了呢?
余柏勉强稳住状况,走上城墙,看着不远处的周人大军。
那厢,将士们肆意大笑,毛固安时不时吼上一两句,趁着他们这儿失魂落魄。
几位副将围了过来,为难地看着余柏。
余柏摆了摆手,没有听他们说,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城墙上。
几乎是在顷刻间,李芥那封劝降信上的字句,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封信,他反反复复看了那么多遍,不知不觉就背下来了。
余柏闭上了眼睛。
就像是梦里一样,他看到了李芥。
李芥就站在他的面前,没有如梦里那样问他为何不投降,只是念着那封劝降信。
字字恳切,句句真心。
余柏的眼眶湿了。
良久,他再睁开眼睛,重重地抹了一把脸。
身边的将士们满面担忧,都是一副想劝他、又不知道怎么劝的样子。
余柏叹道“怪我,若我早些投降,也不会发生营啸了。”
“不能这么说,”一人忙道,“您是守将,您为了大凉,怎么能轻易选择投降呢?”
“明知朝廷放弃了西州城,依旧固守,”余柏泣道,“我对得起自己的所谓忠心,但我对不起昨夜死伤的兵。”
说着,眼泪滚滚而出。
余柏没有强忍泪水,只摇摇晃晃站起身。
投降,只两个字,写着难,做起来更难。
李芥写信时是何种悲愤,此刻的余柏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转身,他泪眼朦胧看着大凉旗帜,走上前去,难舍地抚摸着,然后亲手把旗拔了下来。
“余将军!”
余柏怀抱着大旗,退后两步,道“不用担心我跳下去,我不跳。”
副将闻言,泪流满面。
守将殉城,死了一了百了,难的是活下去,把投降的责任牢牢抗在肩上。
余柏又道“都拔下来吧,去取白旗来,把城门打开,让周人进城。”
远处,林繁一瞬不瞬望着。
他亲眼看到那一面面大凉旗帜被拔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舞动的白旗。
很快,西州城门大开。
余柏第一个走出城来,带着他的副将、兵士们,一直走到离大周军阵一里远的地方。
俯首称臣。
西州城,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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