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只老狐狸。害人之心不浅,防人之心仍深。看来那些人想把大人引出来,可着实不容易啊。”
“呵呵呵,老夫这条命可以给他们,但现在不能。若是老夫死了,那么殿下再无鞍前马后之人。而且,你瞧瞧,现在已经暮春,怕是北方得雪也化了吧。”
“所以,你现在已经没有闲心来管江湖的那些武夫,心思全放在了北境与京城,不管哪一方,稍有不慎,后果也是你所不能接受的。”
“天子之怒,谁人也承受不起。而那些北蛮,虽说是不可或缺的棋子,但确实一把双刃剑,就算是老夫,也不得不小心视之。”
“所以大人才不放心亦温那个孩子,又另派他人前去北境。如此心机,你都这把年纪了,难道不累?”
文无奇看向古归一“没想到你背后也安插了棋子,今日若不说,老夫怕仍被蒙在鼓里。”
“安插?我跟大人可不同。既然我今日敢跟您这么说,就没想过要瞒着你什么。况且,我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亦温那个孩子的周全。我跟大人可不同,可没那么宽的心,真的以为有什么神明保佑,雏鸟就算遇风雨,也能大难不死。”
“说的也是呐,面对狂风暴雨,雏鸟尚且稚嫩,尚不足与之抗衡。可你所说的乃是寻常的飞禽。若是鸟中之王,雄鹰又是如何?就算无风无雨,一旦时机得当,也会将幼崽推落悬崖。”
“都说世间道理皆通,但人真的能做到雄鹰那般吗?真要学的话,大可现在就将那小子的行踪,告诉盘古城中那些人,我想有不少人会按捺不住的吧?”古归一嗤笑道。
“你大可一试。”文无奇说此话时,面无表情,古归一与其四目相对,良久,他哈哈一笑“我也不过是这么一说罢了,再怎么说,谋害一个臭小子这么下作的事,我还做不出来。”
文无奇缓缓站起身“老夫没有跟你说笑,抑或是试探你。如果你觉得老夫做的是错的,大可将殿下的行踪公之于众。而且你放心,既然老夫没有插手,就算你如此做了,老夫仍不会插手。虽然老夫可不敢自居为雄鹰,但殿下也不是雏鹰,而是龙子。”
“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我真的做了,岂不小人无疑了?不过,您这起身是打算下山啊,还是继续上山?”
“自然是继续上山,如今路已过半,如何能现在回头?”
“老胳膊老腿,还是少折腾,见好就收,说不定下场不会那么惨。”
文无奇脚步不停,他颔首而上“老夫这把老骨头,早就已经跟随文氏上下一同丢进乱葬岗了,苟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撞了大运。就算现在死了,又能如何?”
“真是个倔老头。”
“岁数大了,耳朵不好使,自然许多话听不进去。不过啊。你也跟随我一同上山走了这么远,劝我离开,为何不自己下山啊?”
“上了贼船,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况且亦温那个孩子,对大人口中的殿下如此敬慕,怕是我愿意走,他也不答应。”
“呵呵呵,小孩子,是比你我这些人要真性情。而且,或许真的有冥冥注定这一说。不然你觉得为何亦温那个孩子会和殿下一同沦为北蛮的奴隶?又在机缘巧合之下,被殿下所救?”
“果然天下缘分尽是一把滴血刀。”古归一仰头喝了一口酒,要说古归一的酒量确实不怎么样,所以他故作豪迈,可也不过是抿酒,哪里算得上喝?
“但若是没有缘分这东西,人与人尽是咫尺天涯陌路人,便没了情分可谈了。”
“贼船,果然是贼船。多年前,就应该带着亦温那个小子,隐居山林,纵使危险得多,也总比现在强。”
“这话你可说得不是心里话。当年慕容家为何收留你,你能忘记?而如今,就算有一丝可能,你也希望能完成当年慕容老爷子的夙愿,而唯一的可能便是亦温。所以,你这么多年不离开,便是这个原因吧。”
古归一叹了一口气“大人说的没错。用您的话来说,或许这就是属于我的‘义’,只是它可不大,说白了是一个活人对一个死人的诺言罢了。”
“呵呵呵,走吧,你看看,只要再走走,山顶可就在眼前了。”
古归一抬头望向山顶,微微一笑“虽不知我能否看到,但想必亦温那个孩子应该能够看到。而黄泉之下的老爷子也一定能看到。”
“可不,不管结局如何,能看到的只有活着的人。而死去的人能否看得到,大概只有死过才知道。所以,还是活久点好最起码看上一眼,哪怕只有一眼,此生也就无憾了。”
“真的走到山顶,喝两杯可否?”
文无奇微微点头“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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