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p>
萧惜惟看了她一会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小苦海。</p>
仙隐山乃是云隐海拔最高的一座山，因山顶常年云雾缭绕似仙家宝地，便取名为仙隐，仙隐寺便建立于山巅之上。</p>
从山顶的大雄宝殿一直蜿蜒到山门口一共有三千道青石台阶，因台阶极为陡峭，所以不是重要的时刻极少会有人步行上山顶去上香，尤其是一些大户人家，需要上香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由山底下的脚夫将他们抬上去的。</p>
可是今天却不知是为了什么，行人香客却络绎不绝，在这样一个烟雨蒙蒙的天气还有那么多人去上香，实在是少见。</p>
不少人匆匆赶来，因为他们听说有一名男子怀抱着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跪倒在那经久岁月已染上斑驳痕迹的青石台上，正三步一跪九步一叩地朝仙隐寺而去。</p>
几乎那天去上过香的香客都不会忘记那天的场景。</p>
一个身着青色衣衫，举止威严，神态尊贵，相貌如谪仙的男子怀里抱着一个身着红色衣服的女子失魂落魄地从仙隐寺的门口一步步走了出来。</p>
沉闷的钟声回荡在山间，响了三响，悠长而又清冷，仿佛惊醒了一个沉睡千年的灵魂。</p>
雨声潇潇，冷风凄迷，山上的雾岚被风吹得丝丝缕缕，阵阵微风中不时卷来片片山间开着的不知名的白色香花，花瓣洒在两个人的身上，那男子抬头望天的时候，眼神如尘封已久未见天日的深潭，幽幽寒气深不见底。</p>
不少花瓣落在了那女子的怀中，那女子的脸色似乎比那白色的花瓣还要苍白几分。</p>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一个已经快要失去生机的人。</p>
不少人开始指指点点，交头接耳。</p>
然而当那身着青衫的男子走到山脚的山寺大门时，他突然转身面对着青石板，撩起了衣服的下摆，旁若无人地屈膝跪在了地上。</p>
他的眼睛望着面前的青石台阶，本如深潭般死寂的眸子泛起了一丝涟漪，然后他便三步一跪九步一叩，朝着山顶上的仙隐寺而去。</p>
雨声依旧簌簌而落，很快就浸湿了那青衣男子的衣服，可他浑然未觉，只是将那女子更深地往自己的怀中抱了抱，毅然地往山顶上而去。</p>
“咚！”</p>
一个重重的磕头声响起。</p>
萧惜惟起身，朝前迈了一步。</p>
风萧萧而过，万里河山苍茫，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石阶，仿佛洪荒渺渺已过千年，纵然沧海变桑田，这古老的神殿可愿为我见证，此心不灭，此情不变。</p>
“咚！”</p>
又是一个重重的叩头声。</p>
萧惜惟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p>
汐儿，你曾说过生有何欢，死又何惧，生死相随，不离不弃，那你可知，我最想告诉你的是什么？</p>
生，有你相伴是欢，死，亦有你相伴才是欢。</p>
天色渐渐暗了，雾霭沉沉，青石台阶上渐渐的每隔九阶便会印上一道血痕，伴随着那一次次的叩首磕头，路上的行人竟不知不觉地跟随着那男子的脚步，一路尾随而上。</p>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此举何意，却还是忍不住动容，皆不由自主地帮他加油打气，甚至还帮忙报起了数来：“两千零一十一，两千零一十二……”</p>
在人群中，有一抹红色身影静静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言不发，安静得像是已经与天地融为一体。</p>
他既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为他加油，也没有任何劝阻，只是暗暗握紧了拳头，一双眸子影影绰绰的，有种山长水阔不知何处的寥落之意，似喜、似悲、似哀、似恨。</p>
天色越来越暗，夜晚的帷幕徐徐拉下，吞噬着越来越淡的光明，见那男子还在不停地磕头往上跪拜，不少人开始摇头，转身离去，留下了一声声怜悯同情的叹息。</p>
夜里无光，细雨无声，风过无痕，只余那一片孤独凄凉而又永痕的黑暗。</p>
直到一盏昏黄的灯光照亮萧惜惟面前的路时，他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他已到了山顶。</p>
花凌霄提着灯笼站在他面前，在微弱的灯火下，可以隐约看见她眼神中潜藏的一丝微弱的心疼，她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便朝他已经磕破的额头伸了过去。</p>
萧惜惟伸手挡住了她的手，声音淡漠无比：“居士，我已经做到了你的要求，你什么时候把返尘归阳石给我。”</p>
花凌霄的手僵硬地缩了回来，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她将丝帕放回了怀中，笑道：“我的要求？小惟，我知道你在恨我，恨我这个娘亲，可是很多事情你不会明白，你不是说她是你的妻子吗？这三千步青石台阶不仅仅只是测试你为了她可以做到何种地步，更是当做你带着妻子向我这个娘亲所行的大礼，有我的承认，她才能真正算得上是你的妻子。”</p>
萧惜惟骤然抬头看着她。</p>
花凌霄看着他怀中的女子，问道：“她便是那个孩子的妹妹吧？”</p>
萧惜惟知道她说的是叶孤野，他虽不知她为何要问这个，却还是回道：“是。”</p>
花凌霄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怪不得你那样喜欢她。”</p>
萧惜惟抱着她往后一退，“她为我付出了一切，我爱她，无关于容貌。”</p>
花凌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道：“要使用返尘归阳石，必须先到离愁幻府，用那里的玄玉冰火床，才能发挥返尘归阳石的功效，但是离愁幻府地处阴阳两极，夜阳昼阴，在这种环境下，返尘归阳石只能用一次，如果这一次不能成功的话，恐怕她……”</p>
没等她说完，萧惜惟就打断了她的话：“只要有一成机会我都不会放弃，至少还有一成的机会，劳烦你现在就带我去离愁幻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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