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褚抱着嚎啕大哭的儿子跑得飞快,仿佛手上不是儿子是一颗定时炸弹。到达大队长家的时候大队长一家人正在吃饭,小小的一个方桌坐了八个人还不算在外面乱跑的不知道有没有吃饭的小孩,算得上是人口兴旺了。
见张褚来了,大队长的媳妇放下碗筷站了起来,结果张褚手中的张赤远哄了两下小孩就不哭了,只是脸上还有泪痕鼻子下还有鼻涕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被亲爹暴揍过。
“婶子真是麻烦你了,我家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桂香一进房间收拾东西就开始哭,我怎么哄都哄不住。”罪魁祸首张褚甚至不知道他儿子是为何而哭。
大队长媳妇抱着孩子笑道:“你们这些男人哪儿懂带孩子,你这又是头一个还没老人教你,慢慢来以后就会了。”
“桂香在收拾东西,收拾好了就把赤远的衣服送过来。”张褚解释道。
“没事,不急。对了,小张,这有一件事我倒是要麻烦你,你和我进去我给你点东西。”大队长媳妇道,抱着小孩走进了之前张褚和大队长谈话的那间屋子。
张褚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看了一眼大队长,大队长冲他点点头,张褚这才跟了上去。
大队长媳妇进屋后把小孩往床上一放,拿索打开柜子,从最上层拿出一个铁皮盒子。打开盒子,盒子里有一个布包,把布掀开里面全是钱,各种面值的都有,江枫甚至还看见了一张十块的,不过最多的还是几毛几分的零钱。
大队长媳妇没拿零钱,从里面抽了一张两块钱和一张一块钱的纸币,把布合上放回盒子里,把盒子重新放进柜子,上锁,才把钱递给张褚。
“小张啊,你等会儿不是要去龙口生产大队换工吗?他们生产队这两天肯定有人家要杀猪,你帮我多留意,买几斤肉,能买几斤买几斤,部位我不挑最好肥点,剩的零钱你留着,就当婶子的一点心意。”
张褚没有拒绝接过钱攥在手里:“杀猪?这不年不节的怎么会杀猪呢?”
大队长媳妇轻声道:“他们生产队钱会计的儿子过两天过十岁生日,他们那边的情况你可能不了解,钱会计家就这一个儿子可宝贝呢,满月周岁都没敢办酒就怕被小鬼勾走。呸呸呸,你是知青知识分子我和你说这些干嘛,钱会计家去年特意养了一头猪就为了今年他儿子的十岁生日。你是知道的,这年头人都吃不饱哪儿有多余的东西给猪吃,养猪费力不讨好吃少了还不长肉,一年养到头精心伺候最多也就两百斤还没多少肥膘,前两年咱们生产队还有人家愿意养今年养鸡的都没多少了,养了也不下蛋杀了还心疼。”
“反正你过去之后就帮我注意点,杀了猪就赶紧上门买肉,辛苦你了啊。”
“没问题,您放心吧。”张褚舔舔嘴唇,感觉已经吃到猪肉了。
张褚出去的时候曹桂香正好带着行李过来,把装着张赤远衣物的小布包交给大队长媳妇后两天就匆匆往村口赶,生怕赶不上拖拉机要多走十几里路。
快到村口的时候,张褚偷偷把刚才大队长媳妇给他的三块钱塞给曹桂香。
曹桂香看见这巨款都惊呆了,忙问:“你哪儿来的钱?”
“刚才婶子给我的,她说龙口生产大队这两天要杀猪,让我帮她买几斤猪肉,多余的零钱就当给咱们的跑腿费。”张褚道,脸上写满了向往,“可惜咱们没钱,我都好久没吃过红烧肉了。桂香,你说要是我晚上接私活帮他们修点家具打个柜子一个星期能不能攒出一盘红烧肉?”
曹桂香失笑:“白天修农具,晚上接私活,你不像睡觉啦?还红烧肉,你能攒出一盘红烧猪蹄就不错了。”
张褚没忍住又舔了舔嘴唇,感觉红烧猪蹄已经吃紧肚子里了:“红烧猪蹄也不错啊,实在不行红烧猪下水也行,反正你做啥都好吃。”
“还做梦呢?你当咱们还在北平,我还在永和居想用什么调料都有?你也不看看咱们家里,除了盐和油还有别的调味料不?辣椒都没有得去山上采茱萸代替,炒蔬菜的时候可以用豆豉替代酱油,烧肉的时候怎么替代,还有醋,难道又去会计家借白醋?他们家的醋也是自己拿米酿的,哪儿能老借。”曹桂香不禁吐槽,“猪下水就更别想了,没有大料去味能吃?”
张褚只能叹气:“就应该写信给你秦师兄让他别老寄奶粉,麦乳精和饼干这种精贵玩意,寄点酱油,醋,辣椒,大料比什么都强。”
“秦师兄哪知道咱们现在穷得连酱油都买不起,要是让他知道了他肯定把店里的调味品全都一锅端了寄过来,那还的了。反正咱们平时就是吃玉米,红薯和蔬菜,也没什么用得着调料的机会。你有时间琢磨下水,还不如花时间琢磨从哪儿弄点精面粉吃顿白菜饺子来得实在。”曹桂香笑笑。
张褚开始认真思考村里谁家有精面粉能弄来包点饺子吃。
两人也就这走路的时间有空聊天,上了拖拉机,路不平颠得能把前天吃的饭吐出来不说,光是烧柴油的老式拖拉机的巨大轰鸣声就能阻挡一切声音,拿着高音喇叭对面的喊话都不一定能听清。
虽然拖拉机又颠又吵,但总比靠腿走的十一路要强。如果张褚和曹桂香这次不是换工而是自己要去外面,拖拉机都蹭不上。
蹭了十几里顺路的拖拉机,张褚和曹桂香又走了几个小时的土路,中途还因为路不熟险些走错问了一个路边的老农才走上正轨。等两人走到传说中的龙口生产大队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龙口生产大队的人都已经下工,家家户户都飘起了炊烟,村口有一个小孩在一脸生无可恋的玩泥巴,见张褚和曹桂香背着东西走来连忙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