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十五分,酒店空无一人的后厨内。
望着那只静静地躺在蓝色大盆中的黑色甲鱼,唐僧站在一旁看了他许久,而那只甲鱼却还是如以往那般躲在水里吐泡泡。
目视良久,唐僧微微一笑,随后缓缓转身,背负双手道。
“迦叶尊者,既然来了,又何苦行这种拙劣的变化之术呢?”
闻言,黑色的甲鱼抬头看向了唐僧的背影,下一秒,璀璨的佛光涌现在了漆黑的后厨中。不到三秒,一名身披洁白袈裟,脸上带着淡淡笑容的佛,出现在了唐僧的身后。
唐僧并没有转身去看他,只是嘴里淡淡的问着,“尊者来见贫僧有何事吗?”
“金蝉,你就是连一句师兄都不愿叫吗?”迦叶微笑的看着他。
唐僧眼神一沉,缓缓转身的他,尊敬的对着迦叶尊者行了一个佛礼道,“两千年前,世间便已无金蝉。一千年前,玄奘坐化于灵山。不知尊者今日来见小僧有何见教?”
昔日捏花一笑,便得佛祖赞誉的摩柯迦叶,平静的注视着这个曾经连他都不得不仰望的圣佛。
“还在生世尊的气?还认为世尊是容不下你的道?容不下你的大乘佛法?”
唐僧微笑低头,“小僧不敢。”
迦叶看了他许久,似乎还想在眼前这人的身上找到昔日的金蝉尊者或者是圣僧玄奘,但最后,他也只是叹息摇头,道,“金蝉,师尊从来都不曾扼杀过你的路,昔年你败了,是你自己的原因。”
唐僧低头不语。
“师尊是佛,万千佛法,佛教万千教义,师尊可曾干扰?便是那狂禅师尊都不曾有过何种芥蒂,可师尊为何就独独容不下你的大乘佛法?为何偏要你转世十次,西行十万八千里,过九九八十一难,最后走上灵山,与他辩法?”
唐僧仍旧低头不语,只是内心已远无初时那般平静。
迦叶深深的看向唐僧,轻声开口,“因为你的路,是正确的。”
唐僧抬起头,直直的看向迦叶,“何解?”
“当金蝉离开灵山的那一日,当他投入滚滚红尘的那一刻,师尊便曾与我等说过,金蝉之道乃我佛门日后存续之根本,其为普世之路,亦是一条最为艰难的路。金蝉,师尊由始至终都认可了你的教义,你的大乘佛法。”
迦叶单手合十,轻颂佛号,“因为师尊已看到了那一日。”
唐僧没有开口,内心却已掀起了波涛。
而这时,迦叶也微笑的看向了他,“师尊所不认可的,是当年的你,当年的金蝉,当年的玄奘。”
唐僧眼神深沉的低头凝视着自己的脚尖,不发一言,
“因为你的路是正确的,可你却是否真的有资格成为大乘佛法的领路人?多年前,在你第一次阐述了自己大乘佛法的教义之时,师尊便知道这是佛门大兴的关键,是我佛门在这一次天地大劫能否存续的关键!”
迦叶深深地看着唐僧,“可是,那不是当年的路,当年的你也还没有资格成为大乘佛法的领路人。”
唐僧叹息一笑,“是在说我没有资格吗?贫僧或许真的没有资格”唐僧颓然摇头。
迦叶微微颔首,眼含深意,“不错,转世十次,西行十万八千里,你以为你走的路够多了,你以为你对自己的道已然彻底领悟,你以为自己的道心已彻底坚定!可最后的结局又是什么?你败了,你败的很彻底,在师尊的一句话中,你的道心便崩溃了,金蝉,师尊对你很失望。”
“普渡,世人愚昧,你所普渡的世人大都在你走后依旧会被红尘所困扰,人生于红尘中,一生尽在红尘起伏,一点灵光显现,是否就真的能让他们明心见性?又是否就真的能将他们渡向彼岸?”
唐僧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的思索着,思索着他过往所普渡的世人,思索着连自己都渡不了的他。
迦叶低诵佛号,“阿弥陀佛。金蝉,你的路很难,你的路比地藏还要难走得多,他曾立下宏愿,尽度六道众生,始愿成佛,而你却要普渡世人,渡化众生。”
“很可笑是吧?师兄尽可”
迦叶的脸上再无一丝玩笑,眼神执著的他,朗声开口,“但这,却是我佛门存续的关键!自今日起,摩柯迦叶为你护道。”
望着向自己行佛礼的摩柯迦叶,唐僧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良久之后,颓然一笑的他,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身离去。
“没必要了,道心已破,多说无益,师兄另寻他人吧。”
“不破不立,道心可破便可重铸!金蝉,昔年你已走上过一次灵山,可那一次是你的三个徒弟带你杀上去的,你自己根本就不想再那时便踏入灵山。今日,师尊让我问你,可愿再入灵山?”
唐僧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过了很久,他微微仰头,轻声问道,“师尊当年看到了什么?”
迦叶尊者双手合十,轻念佛号,“师尊看到了天地大劫之际,灵山佛光始终不衰,一个人将大乘佛法发扬光大,庇护佛门。”